這幾日,涵夏隻是呆在自己的院子裏,閑時便練練字,看看書,卻是一步不出。想起那夜洛思成充滿痛心和不甘的眼神,心裏便一陣糾痛。離出嫁隻剩十幾天了,隻要自己離開這個地方,忘記那些人,或許心才不會那麼糾結吧。
“姑娘,今日天氣不錯,咱們去外麵逛逛吧,總呆在裏麵遲早會悶出病來。”思柔勸道。
放下筆,望向窗外,初夏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地上印滿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風兒帶著微微的暖意吹著,時時送來鳥兒的叫聲。蔚藍色的天空.一塵不染,晶瑩透明。朵朵霞雲照映在清澈的湖上;魚鱗的微波,碧綠的江水,增添了浮雲的彩色,分外絢麗。
外麵景色雖好,但涵夏心裏卻滿是烏雲。這幾天她呆在院子裏,是不敢見那個人,就當她怯懦吧,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在他熱切而充滿深情的目光中粉碎,隻要再熬過十幾天,一切就都結束了,從此,真的毫無關係了,他是他,她也隻是她了……涵夏自嘲著,別人能騙你一時,但心,卻是騙你一輩子啊。
“姑娘,”思柔不忍道,“六貝勒對你可是一往深情,雖然蘇大人的死和六貝勒有關,但奴婢相信六貝勒是有苦衷的,蘇大人臨死之前不也說叫您不要恨六貝勒嗎?他是不得已的,您有何必執著於過去而斷送了自己的幸福呢,就算蘇大人在天之靈也不願見您這樣糟蹋自己的!”說著便哭了起來,“那契丹是什麼地您知道嗎?就算不想見六貝勒,您也不用把自己嫁到那個荒蠻之地啊!您怎麼受得了苦啊,而且聽說那個契丹王的王妃著實是一個厲害的角色,您到那裏……您……”思柔哽咽著說不出話,像姑娘這樣柔和的性子,怎麼鬥得過那些女人,一過去必是失寵。
涵夏拿起手帕,輕輕拭去思柔臉上的淚水,笑道:“傻丫頭,姑娘我是那麼好欺負的嗎?我可是皇上親指的承德格格,過去後就算不受寵,也不至於被人欺淩,你就放心吧。”
“可是……”思柔還想再說,被涵夏的眼神製止,不甘的垂下目光。
涵夏好笑,溫和道:“思柔,我這一去,恐怕是再也不回來了,你幫我好好照顧皇後,幫我轉告一聲,皇後的大恩大德涵夏這輩子無以為報,望她原諒。”
思柔奇怪,又有些賭氣道:“姑娘幹嘛不自己去說,我去是哪門子道理嘛?”
涵夏不語,轉頭,望向窗外。心裏道:一切就這樣結束吧……
“小姐,小姐,十三格格來了!”覓兒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覓兒是蘇涵夏府裏帶來的丫頭,涵夏自小失去母親,和父親相依為命,覓兒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名義上雖是主仆,實際上卻親如姐妹。和思柔不同,覓兒是一個性格急躁,生性好玩的丫頭。
涵夏好笑地遞給她一杯水,讓她喘口氣,“真是的,老是改不了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十三格格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至於怕成這樣嗎?”
覓兒不滿道:“她雖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卻比那些東西更讓人需要小心!”
涵夏無奈,洛從雪從小便深受皇上喜歡,於是便養成一個驕縱的性子。當年的那件事她也是知曉一點的,雖然同情自己失去父親,孤苦無依,但另一邊是自己最親的皇兄,她自然是站在洛思成那邊。那段時間,自己意誌消沉,洛思成多次想見她跟她解釋,自己都讓覓兒攔回了,聽下人說,六貝勒回去後總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天天借酒消愁,形容憔悴了好多。許是看不過去,從雪硬是仗著自己格格的身份闖了進來,對她一陣責怪,許是因為氣極了,伸手推了自己一下,那時自己正坐在湖邊,因情緒低落好幾天沒有進食,身體虛弱,就這樣生生的被從雪推進了湖中。冬天的湖水冰涼徹骨,掉進去不一會兒便凍得手足僵硬。從雪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害怕得不知所措。下人們也都被譴出去了,根本沒有人來救自己。醒後從覓兒口中知道,幸虧那天洛慕睫來看自己,看見了這一幕,便跳湖把她救起。覓兒因為這件事對從雪甚是介懷,每次從雪一來,她就嚴陣以待,深怕從雪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動作。
“涵夏,”洛從雪一身簡單的宮裝,身後跟著兩個奴婢,邁過門檻,在涵夏身前坐下。
對於她的來意,涵夏心裏已有幾分了解。果然,從雪開口便問:“為什麼?”
涵夏起身替洛從雪和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道:“十三格格不用為這件事對民女心存歉疚,對一個遺臣之女來說,能夠以一個格格的身份嫁到契丹替國家解憂,可是一個莫大的榮幸。”
洛從雪懷疑道:“你真這麼想?那六哥呢,你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