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許媽媽卻並沒有看她,隻是用另一隻手把許樂往懷裏帶了帶,拍著她的後背,緩聲開口道:“你離開的時候,媽媽覺得,媽媽的生命幾乎都被你帶走了。”
她伸手,萬分珍重地捧起了許樂的臉,就想捧著自己的一整個世界。
她說:“媽媽的快樂,媽媽的未來,都隨著你的離開,看不見了。”
隻此一句,許樂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再一次落了下來。
她把椅子往許媽媽的身旁挪了挪,想要離她更近一些,然後找了個最熟悉,最舒服的姿勢,靠在許媽媽肩上。
許媽媽左手握著許樂的手,像以前一樣的摩挲起來:“當時你爸爸在醫院裏搶救,情況十分危急。媽媽當時想著,已經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他。至少我還有另一半的世界,還有他是我的依靠,我的大山。”
想到那段黑暗痛苦的日子,想到自己曾經對妻子的冷漠,想到自己對自己的放縱墮落,許爸爸也終是忍不住淚如雨下:“阿如……”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許媽媽便右手握成拳,狠狠敲在桌麵上。
許爸爸和許樂都驚了一下。
許媽媽抬眸憤怒地看著許爸爸:“可是他呢?出院以後,他便開始借酒澆愁,每天爛醉如泥。”
聽著許媽媽的話,許爸爸不由得慚愧的把臉轉到一邊。
許媽媽頓了頓,似想到了什麼,神色又逐漸變得溫柔:“起初的半年,我理解他。他深陷在對你的自責中,如果不是他開得太快,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可是呢?然後呢?”
語到這裏,許媽媽深吸了口氣,似乎想要強行壓下情緒,可一想到那段過去,她還是抑製不住地生氣:“我試著去跟他溝通,可是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每次都以吵架收場。”
那時候她才剛失去自己最愛的女兒,她沒有責怪自己的丈夫,她希望他能夠站起來,他們彼此成為對方的依靠。
可是不管她說什麼,許爸爸要麼就是抱著酒瓶自顧自的喝酒,要麼便是直接摔門而去,再伶仃大醉而歸。
那些難熬的夜裏,她就這樣一邊捧著女兒的照片,一邊等待著自己的丈夫。
她曾經無數次的希望他能夠給自己一個安慰的擁抱,重新讓她看到家庭便好的希望。
可是她等到了天亮,等到了心涼,她最愛的男人,還是永遠隻會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
“我不知道……”想到自己過去的荒唐,許爸爸越發後悔:“我隻固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真不知道……”
許媽媽拍著桌子站起來。
她仰著臉,努力想將眼淚逼回眼眶,好半晌,才顫聲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她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分外疲倦的聲音格外讓人心疼:“你不知道我這一年從悲傷,到希望,到失望……最後到絕望!我是怎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想到過往那些晦暗壓抑的日子,語道最後,許媽媽苦苦壓抑眼淚終究還是滑落眼眶。
她麵帶哀傷的看著許樂,通紅的眼眶,說不出的絕望:“樂樂……沒有了……我深愛的那個男人,也不見了!”
許媽媽一貫端莊大氣,在人前最是講究形象,此番能當真這麼多人落淚,就真的說明,她已經被傷到了極致,心痛到了極致。
看著許媽媽那樣悲傷絕望的模樣,許爸爸早已臉色發紅,後悔不迭。
許樂摟住許媽媽的肩膀,母女哭成一團。
然而眼看氣氛越發悲傷至極,忽然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讓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許媽媽和許樂猛地抬起頭,便瞧見許爸爸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許媽媽和許樂看明白狀況之後,都愣住了。
許爸爸站起身,走到許媽媽半蹲在坐在椅子上的許媽媽的身邊,單膝跪在了地上,用從未有過的鄭重姿態,沉聲對她說:“阿如……對不起。是我太自私,隻想著怎麼來麻痹自己。”
他拉過許媽媽的手,擱在了自己臉上。
溫熱的淚,沾濕了許媽媽的指尖。
一米八幾的漢子,哭著對自己的妻子懺悔:“阿如,你打我吧,把我打醒吧阿如!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
這樣大的動作,自然引來了四周許多人的目光,許媽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抽回被許爸爸握住的手腕。
可是許爸爸緊緊的握住,許媽媽根本抽不動。
他毫不在意身邊人的目光,隻是執著深情地看著許媽媽:“我錯了阿如!是我沒有做到對你的承諾,沒有成為那個隨時隨地能讓你依靠的男人!你打我吧!不要離開我!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