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像空房間裏擺放的一條紅椅子,亮眼卻突兀。想抹去,又舍不得那份色彩。
莫語關上燈,在冰冷的空氣裏,靜靜地任那似呢喃般的音樂劃過頭發、臉、手臂、指尖…….然後聚集在胸口,鬱結在那,揮化不開。這不知是今年第幾次了,莫名的,所有的情緒就如此湧上來,讓她頃刻粉碎,散落一地。淚,不止的流,她想嚎啕大哭,想歇斯底裏地大叫,想暴躁地摔掉眼前的杯子,想讓自己的悲傷被點燃,但她什麼也沒做,隻是靜靜地坐在黑暗裏,任淚水淌著。
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洛生也不知道。有時莫語會突然在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背過身去抽泣,洛生會抱著她,焦急地問她怎麼了。她卻什麼也不說,就是一直一直哭,越哭越來勁,越哭越大聲。莫語每次哭到傷心處,總會急促地抽咽,似乎接不上氣來。每每這時洛生就會漸漸失去耐性,急躁地拍打她,搖晃她,甚至恨她。最後,總是洛生哭著叫她深呼吸,深呼吸,然後兩人抱在一起,平靜地睡去,仿佛沒有發生過。有時候,莫語會在洛生睡得迷糊的時候問他,“你有什麼感情上的結沒有解開麼?”洛生總會含糊卻又仿佛清醒的應到“沒有啊,你有麼?”莫語淡淡地應到“好像有啊…….”洛生已經睡著打起鼾來。
莫語
十五歲的莫語一年裏最盼望的是暑假的到來。每到夏季,小小的莫語都會在白灼得刺眼的陽光下,坐在二樓常春藤纏繞的窗台上,搖晃著兩條纖細而雪白的小腿。她喜歡這種感覺,與天空近那麼一點,又與地麵遠那麼一點。短發附和著偶爾吹來的風飛揚著,她像個街邊的小癟三一樣吹著聽不出歌曲的痞調調,愜意不已。
爸爸上官括每次看到她這個樣子都會衝她大罵,叫她滾下來。而哥哥上官喬總是會在樓下用柔和卻帶著焦急地聲音對她喊著注意安全,下來下來。她喜歡他們倆N年不變的反應,所以每到這時她反而會將腿晃得更厲害,故意笑得很大很大聲,然後大喊著“我要飛啦~我要飛啦~”…….當然每次的結局都是杯具收場,莫語總被黑著臉的爸爸提到院子中央,罰趴(什麼叫罰趴?就是臉貼著地趴在黃泥巴上。這是上官括專門針對莫語發明的體罰方法,說是為了讓這長翅膀的家夥接上地氣,就不會整天整天想長翅膀飛了…….)。莫語對這種體罰當然是不以為然的,每每趴在地上搖頭晃腦,像條蚯蚓一樣拱來拱去。每到這時候,喬都會搖搖頭,口裏嘟囔著“草包啊草包”,然後直直的趴倒在她旁邊。莫語常奇怪這家夥直直地倒下來竟不會摔著臉,心裏暗想“嘖嘖~要是這張要糖的臉給摔壞了就可惜啦~”。喬每次都會給莫語講很多很新奇的事,以至於她甚至有些期待罰趴的時刻。有一次喬給她講關於銀河係的奧妙,她激動的手揮腳踢,結果一腳把上官括的一盆蘭花給直接掛掉,慘劇發生不到一秒,臉上黑出三百條線的上官括揮著一個漿板子“piapiapia”就是三下!“啊!~~~~~~~~~~屁屁開花啦~”莫語蹦地彈起來,慘叫著,用粘滿泥巴的手摸著自己的屁股,圍著院子裏一彈一跳的,一圈一圈的飛繞起來。喬慢悠悠地爬起來,伸出一隻手想喊住她,嘴巴張張又什麼也沒說了,然後竟前俯後仰地哈哈大笑起來。莫語一聽喬笑成那樣,那火是騰騰騰地就冒上了頂,“上官喬你這個二癩子,老娘屁股開花你還笑~”然後不由分說地竄到上官喬身上,扯耳朵,揪頭發,掐手臂,像隻潑皮猴。喬也任其胡鬧,隻是幽幽地冒出一句,“語,上官老頭那三下可是敲在旁邊的桂樹上的。”“……”
莫言
其實,每年的暑假,莫語都在窗口等一個人,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叫莫言。
莫言第一次出現是莫語八歲的時候。那年,全A生的她期末考全砸了,四門功課,得了3個C,一個B+。爸爸問她為什麼?她說成績不是她的。這個回答很敷衍,爸爸又問了她一次,她依舊。於是小莫言就被爸爸拎小狗一樣拎進房間,禁閉三天。喬每天都按時來給她送吃的,有時候會隔著門和她說話。三天後,莫語參加學校的交流旅行,她來到了彭市,在和家門口一樣的白沙灘上她遇見了莫言。初次見到時,是莫語和一班交流生一起光著腳丫在沙灘上吵鬧,突然聽到一個女孩如水般的笑著,如此純澈。循聲望去,那女孩穿著一條棉布的白裙,帶著一頂有兩根長長飄帶的同樣雪白的帽子,長長的黑發隨著海風飄著飄著。真是美人啊~莫語當時想。可就在那女孩轉過頭來的刹那,莫語整個呆掉了,一張和她一摸一樣的臉。下一秒她就如中了邪一樣,衝了過去拉住了女孩,狂奔。女孩也任由她拽著,低低的笑著。停下來的時候,莫語整個喘不過氣來,雙手撐在膝蓋上不停地呼,女孩卻站在一旁隻是淡淡的笑。“你是莫語麼?我叫莫言。”莫語詫異的抬起頭,而後哈哈哈的大笑著,衝著大海大聲的吼著,喊著,尖叫著。這是從未感受過的快樂,這一刻,她終於有了親人,真正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