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似乎比任何時候都冷。
站在空曠的露台上,周以銘望著遠處層層疊疊的森林和山脈,慢慢眯縫起雙眼,陷入深深的思索。
通往露台的房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克拉麗絲捧著一件厚實的軍呢大衣走了出來。蓬鬆的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後,雖然沒有像往常那樣穿著套裙,但她的身材依然沒有失分。豐滿的身體彈性和曲線兼備,充斥著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把大衣給將軍輕輕披上,依然後退半步站在周以銘身後。仿佛那裏才是她應該站立的位置,從成為聯邦副總參謀長秘書的那天開始,就一直這樣。
“我做錯什麼了嗎?”
周以銘沒有轉身,他用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地平線,削瘦的身體在寒風中略微有些顫抖。
克拉麗絲沒有回答,就站在那裏,如同一具冰冷無生命的雕塑。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周以銘的習慣————每當這種時候,意味著將軍正在激烈的思維掙紮。他會喃喃自語,也會不由自主地發問。但這些動作並不是要旁人給予答案,而是由他自己來做出最後的選擇。
“人類文明從誕生的那天起,就一直伴隨著戰爭和陰謀。曆史學家總喜歡用“正義”和“黑暗”來界定彼此之間的各種傷害行為。聯邦也不例外。從地球時代進入宇宙,已經過去了好幾個世紀。人類擺脫了人口和資源的束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增長,貪婪和欲望也像毒癮一樣牢牢占據著思維。所謂聯邦與泛聯合,不過是利益分配不均造成的政治形態。那些已經得到太多收益的家夥根本不願意,也不可能放棄分毫。隻有戰爭才能真正決定誰能夠在這場爭鬥中,得到最後的發言權。”
周以銘的聲音很大,仿佛是在與某個人爭辯。即便是站在側後方向的克拉麗絲,也可以看到他因為過於激動,在脖頸上不斷跳起的青筋。
“將軍,風有些大,您應該回去了。”
她猶豫了幾秒鍾,選擇了頗為含蓄,也是最委婉的勸解方式。
“不!你不明白!克拉麗絲你根本就不明白————”
周以銘用力揮舞著右拳,狠狠擊打著麵前沒有實質形體的空氣:“聯邦已經完了,從那些混蛋決定公民和平民分化製度的那天開始,這個國家就已經一步步走向死亡。那些短視的政客隻看到對社會有利的一麵,卻從未考慮過被壓製下隨時可能爆發的烈火。十萬元,把所有人分化為兩種截然不同的階層。而且,還在不斷拋棄更多的破產者。當然,他們的思維方式的確有一定道理。有錢,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才能讓那些處於社會邊緣的人們時刻保持緊迫感。這種以身份為限製的方式是最有效的刺激力量。沒有人願意離開文明世界,但他們也絕不願意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被政客和權力者們肆意剝奪。”
“身份分化製度,始源於地球時代一向非常著名的議案————“區域化監獄”。按照當時提出者的說法:精英和平民構成了整個人類世界。具體劃分標準,必須以財產擁有數量,受教育程度,以及對社會貢獻等一係列綜合因素作為評判。嘿嘿嘿嘿。。。。。。如果按照那個家夥提出的評定議案,整個世界隻有大約兩萬人符合標準。而當時地球上的人口總量,整整多達六十億。”
克拉麗絲仍然保持沉默。倒不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是她已經從將軍口中不止一次聽過諸如此類的話語。
“設置一個無比巨大,監控嚴密的監獄,把所有不符合精英標準的平民全部驅趕進去。。。。。。從地球時代直到現在,那些家夥從未改變過這樣的想法。我不是曆史學家,也不知道地球末期的世界大戰究竟是為什麼。但他們的確從戰爭中得到了最為想要的東西,成功製訂,並且強行要求所有人都按照他們的計劃行事。十萬元的公民儲備基金也因此出現,遙遠的礦石星球變成一個又一個巨型監獄。。。。。。那幫白癡,那幫混蛋以為拯救了整個人類社會,也間接裝滿了自己的口袋,但他們永遠看不到潛在的危險。那。。。。。。那是整個種族的滅絕,文明徹底毀滅————”
周以銘臉色鐵青,握住金屬欄杆的雙手不住顫抖。劇烈的抖動,使披在身上的大衣慢慢滑落,露出已經頗顯幹瘦,卻仍然強硬的肩膀。
克拉麗絲撿起大衣,默默為將軍披上。她歎了口氣,壓低聲音,放慢語速,緩緩勸解:“這不是您一個人就能改變的現實。您是將軍,您可以命令我,也可以讓那些軍銜比您更低的軍官和士兵表示服從。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東西無法以個人意誌為轉移。就像地球時代那些人提出的“精英計劃”。六十億,相比現在的人類數量,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即便是在那個時候,他們也不敢公開實施,隻能借助戰爭的名義,以輔助手段暗中布局。現在。。。。。。恕我直言,您固然可以影響或者控製幾顆星球,卻無法改變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