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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雖然已經過了正午,荒野上卻依然炎熱。盡管AG64號行星表麵已經被人工生態裝置罩住,通過能量反應製造出薄薄的大氣層,但由於距離星係中央的恒星距離太近,絕大多數時候,地麵溫度一直保持在四十度左右。
在廣袤得令人絕望的荒原上,幾輛重型越野車引擎不斷地吼叫著,在灰黃色的荒漠上,拖出一道道長長的煙龍。
劉楓扶著方向盤,一邊控製越野車,一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瞟視著副駕駛座上的趙毅。
作為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劉楓無論相貌還是外表,都沒有太過值得記憶的特點。和其他工業平民一樣,他的身材非常削瘦,臉上隨時保持著平淡冷漠的表情,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
他從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未來————從擁有自我意識的那天開始,他的生活完全充斥在暴力和詛咒,饑餓與混亂之中。
劉楓的個人居住點距離新明斯克市大約有二十多公裏。那裏很小,隻是一個半埋於土麵之下的拱圓形工作艙。一套日產量十五噸礦石的自動采掘器,據說還是從爺爺那一輩人遺留下來的舊貨。那玩意兒經常出毛病,它的實際日產量遠遠弱於設計能力。即便是在情況最好的時候,從地底挖掘出來,能夠被當做貨物出售的礦石,最多不超過兩噸。
從很小的時候起,劉楓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吃飽。如果不是居住點南麵有一條蜿蜒通往地下八百多米深的巨大裂縫,可以在其中的淺坑裏弄到一些淡水,他恐怕早就被餓死,渴死。
與很多工業平民孩童一樣,劉楓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這個問題可能連他自己的母親也無法解釋。畢竟,礦石星球沒有法律,先天上的生理構造,決定了女性在力量方麵無法與男性抗衡。她們隻能淪為男人的附庸或者玩物。尤其是在一些人口繁密的平民聚居地,很多女人都會把出賣自己當做職業,換取每日生存必須的麵包。
母親的容顏,在劉楓大腦記憶中早已淡去。每天都要為了膠質餅幹辛苦奮鬥的枯燥生活,使他遺忘了太多不可能隨時回憶起來的東西。不過,有一幕畫麵他永遠記憶猶新————那是自己九歲的時候,母親像平常一樣外出。雖然是孩子,劉楓卻也明白她實際上是在做什麼。他並不認為那代表著恥辱或者罪過。然而。。。。。。那天,母親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按時回家。隻是到了臨近午夜的時候,半夢半醒之間的劉楓才感覺房門被猛然撞開。在暗淡星光的照耀下,他看清楚了母親那張滿是鮮血的臉,還有她緊緊抱在懷裏,已經被血水浸透,兩塊幾乎像石頭一樣堅硬的膠質麵包。
隨時被貧窮與饑餓困擾的人們,通常會把“誠信”這兩個字當做擦過屁股的手紙肆意踐踏。
在舊時代,有些男人在享用過女人身體之後,第一個動作往往不是打開錢包取出鈔票,而是以最快速度提起褲子飛奔逃跑。
在礦石星球,男性工業平民在女人身上發泄過欲望之後,除了賴賬翻臉,甚至還會拎起事先準備好的刀子,獰笑著割斷筋疲力盡的女人喉嚨,或者在她們****的身體上亂捅。
男人也需要吃的,也需要食物。吃人已經無關於道德,僅僅隻是確生存的必要手段。
很多年來,每當回想起這一幕,劉楓總會覺得奇怪————自己在那個時候居然沒有流淚,而是依靠母親的屍體,躲藏在礦區裏,像最頑強的蟑螂一樣慢慢長大。
風幹的肉可以長久保存,骨頭也被磨成粉。它們都有營養,殘酷的現實根本不允許浪費的存在。摻雜著數量或多或少的膠質餅幹,母親的身體劉楓一直吃了很久。。。。。。除了操作礦石采掘器,他每天都會抽出一定時間,沿著母親當年留下那條滴血的路,在沿途和終點來回尋找。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次可能遭到危險?有多少人用邪惡貪婪的眼光注視自己?他默默排除著一個個目標,又從值得懷疑的對象當中,挑選出嫌疑最大的候選者。終於,在他十三歲那年,劉楓找到了那個男人,並且用一塊玻璃碎片插碎了對方的喉嚨。
他並不覺得快樂,也感受不到複仇成功的喜悅。內心深處一直徘徊著無法解脫的迷茫。看不到未來,也沒有希望。
馮談談的出現,像一道刺眼的陽光,照亮了劉楓死寂已久的心。
他開始感激這個叫做趙毅的年輕人。他並不知道這是洗腦作用產生的默認意識。他隻知道自己現在能夠吃飽,不再被死亡所威脅,這就已經足夠。
生活在困苦與磨難當中的人,他們的要求其實並不高,甚至簡單得讓人聽了想哭。
吃飽。。。。。。僅此而已。
副駕駛座上的他,年齡和我相仿。看上去,我可能還要比他略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