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背後小部分貼著橋麵,大半身貼著泥草地,她剛才隻覺著自己天旋地轉,現在更是頭暈目眩地連睜眼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玉染的心裏明白他們現在的境遇不好,她的耳畔嗡鳴,但依然可以隱約聽見兵刃交錯的聲音。
她強忍著渾身的酸麻痛楚,硬是不想讓自己就這麼睡去,用盡全力將鳳眸睜開一條縫隙。與此同時,她看見的是刺目而恍然的光芒,那是一柄長劍劍身鋒利的反光,陽光折射,讓玉染的眼睛被晃了晃。
隨後,她就發現,這柄長劍的劍鋒是衝著她的麵門而來的,她甚至感覺自己可以清晰地聽見劍鋒劃破空氣而來的聲音。
劍鋒靠近,鋒芒淩厲之勢幾乎映滿了玉染的眼底。她其實不是一個喜歡失算的人,哪怕是丟了記憶,她仍然是個驕傲的人,她不希望自己走錯。哪怕是為了那個被遺忘的自己,她也一直都想著必須要撐下去。
劍芒晃眼貼近,她頓時覺著自己的腦海像被無聲地刺激著。一瞬間,她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她的眼中映出的是另一個畫麵,那是一個夜,同樣是一個人一柄長劍,向著她襲來,而她帶著的是既平靜又無奈的神情。
玉染的心口莫名地疼了疼,現實迎來的危機和她身上的痛苦幾乎是融合在了一塊兒。她聽到錚地一聲,半眯著的眼眸裏模糊地看見的是那柄劍鋒被人用力擋開,旋之擋在她跟前的是一襲白衣,一縷淡香。
她看著來人慢慢轉過身來麵對著她,然後又慢慢地俯下身,寬大的雙袖之中露出是兩截雪色的手臂和一雙生得極美的手。那纖細而有力的手臂一手穿過了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頭,將她輕緩柔和地攬起。
隨即,玉染便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且柔軟的懷抱,她垂著眼眸,也看不到來人的麵貌,但她心中有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隨後她便很快安下心來,任由自己被打橫抱起。
她的右手手心下意識地輕輕攥了攥男子胸前的衣襟,最後因為身體實在太過的暈乏,便直接昏死了過去,但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因為來人,是容襲。
玉染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鼻息間傳來的已是熟悉的幽蘭熏香的味道,她已經回到了湘王府。
她極慢地睜開雙眼,漆黑的眼底一開始視線並無焦點,她的眼神虛晃地盯著白花花的房頂,久久未有真正清醒過來。
陡然間,她渾身冷不防顫了顫,隻覺著腦中一陣猛烈的刺痛,仿若抽筋去骨、翻騰入霧一般,既痛苦又沉悶。
她的腦海之中一瞬間晃過了太多的東西,她瞪大著眼睛,眼底忽明忽暗,登時心底的感觸有驚訝、無奈、迷惘、心痛,或是更多更多的情緒。
半晌過後,玉染重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這種清明不是她身為南玉之時的清醒明理,而是一種仿若經曆過世事滄桑的明悟與從未改變的堅毅。
玉染的記憶恢複了。
這一刻,她仿佛如夢初醒。
玉染從未比這一刻更加的清醒,她睜著雙眼,一時之間竟是不曉得自己應該無奈歎息,還是知足慶幸。反正,她覺得自己已經在這段在湘王府的日子裏做盡了以往不可能做的事,也可以說把自己的臉麵丟得幹幹淨淨。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是她有史以來過得最輕鬆的了,即便有很多的人來不停地給失憶的她增添新的苦惱與麻煩。
玉染想到自己最近可以說是漏洞滿滿的各種思量,幾乎是不知該哭該笑,但終歸做出決定的都是她自己,最後把自己弄成這樣也並不冤枉。
玉染奮力地想要動彈一下身體,發現這抬起手臂的一瞬酸麻得她險些呼出聲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又闔了闔眼,用幹澀的喉嚨慢慢咽了口口水,隨後開始慢慢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
她摔下橋的那一遭可是真的一點兒都不輕啊,現在是感覺渾身骨頭酸,連動根手指都酸。
幸而,玉染的耐力自認為甚佳,她覺得舒展得差不多了,才敢重新抬起手來,但是右手還好,左手肩膀實在是僵硬疼痛得不行,阻止著她再繼續動彈,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左肩被人用力打了一掌,可能經脈有些受損。
而她的腦後也不怎麼舒坦,隱隱的疼痛仍舊存在,畢竟她磕著的那下也著實夠狠。但若非是這樣,又受了點刺激,她的記憶說不準現在還未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