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如果湘王府被安君除去,那整個安國朝堂上下可能逐漸會收入我的掌中。畢竟一個安君根本不足為懼,不管是誰動手都能很簡單地除去。所以——保住湘王府,那就等同於擁有了一個可以和我製衡的勢力。湘王府不倒,那我的計劃就始終不能成功。”
容襲說這番話的時候,麵上始終帶著笑意,甚至還保持著風輕雲淡的神情,仿佛這些事情就和他渾身沾不上一點兒關係。
“南玉,這是真的嗎?”長孫弘的眼神早已化作了一攤沉寂無波之水,似乎他的心在自己的妹妹和父親接連死去之後已經無法感受到跳動的滋味。
“是真的。”下一刻,玉染直視著長孫弘,毫不猶豫地回答。
此刻聽聞容襲的解釋,又聽到玉染的回應,長孫弘已經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神情來麵對他們。
因為,真相對於他來說都太過殘忍,就好像在一次次在他的傷疤上撒鹽,接連不斷的衝擊讓他幾欲目眩。
他過去總是認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了,他每每總能想當然地以為他什麼事情都能清楚地了解。可到頭來他發現,原來他竟一直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總是在那裏故作成熟。
而麵前的兩個人,用事實告訴他,他想得還遠遠不夠,對事情的了解也遠遠不夠。
眼前的兩人是真正的權謀,而他之前在玉染麵前的分析和表現,恐怕在兩人的眼裏不過隻是陪孩子玩的遊戲。
有的時候,現實就是那麼的殘忍。
“你既然身為湘王府的世子,那你從小就需要知道自己將來都可能麵對什麼狀況。最糟糕的狀況,現在就擺在你的眼前。而且,如果你從來都沒有準備,認為這個世界就應該是公平的,那到最後你事情的結局將容不得你去選擇。”容襲的聲色溫和,唇畔之間似乎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所以說,你和南玉,就是永遠活在準備之中的人?”長孫弘抬起眼眸,眼底平靜且沉寂,似乎沒人知道他現在的情緒到底有多複雜。
“長孫弘,你應該慶幸你不是生在帝王家,你也應該慶幸你的父親和妹妹都始終很愛你。可是我和容襲過不了你這樣的生活,因為我們為了活下去,甚至要與自己的親人為敵。我們付出的代價,已經遠遠比你來得多了。”玉染闔了闔眼,輕歎一聲之後啟唇道。
一時間,兩邊皆是靜默。
許久過去,長孫弘終於開口,他斂著眼眸,神情頓時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滄桑,他細細地望著玉染,眼底波紋動蕩,“你們不用擔心,明日早朝之後我就會離開安國,你們應該有話需要我和眾朝臣說吧。”
玉染偏了偏頭,一雙鳳眸之中流光婉轉,她溫柔道:“你可以不用走。”
“你把我留下,隻是對我的折磨而已。”長孫弘苦笑起來,他說:“南玉,我不想恨你,宛然想殺你是真的,我爹不想活了也是真的,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在送死。我是個明白道理的人,也不會和你無理取鬧。可是南玉,我也真的沒有辦法原諒你,因為他們的死不是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沾不上。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恩,我理解。”玉染的神情未變,她微微提起唇角,原本沉默的麵龐之上似乎終於多出了幾分柔和。
“我爹和宛然……”
“我會依禮將他們葬入湘王的封地之中。”玉染比長孫弘先一步開口。
長孫弘點點頭,他深深地望著玉染,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是雙手交疊,深深朝著玉染作揖行禮,“那一切,都勞煩赫連殿下了。”
再也不是南玉了……
南玉早該消失了不是嗎?
或者說,這個世上本該沒有南玉的存在。一切,也許隻是他的執念太深了。
玉染輕輕垂下眼簾,眼底溫和平靜,“安國的幾位皇子終日在安君的威嚇之下,生性怯懦,不成大器,在明日的朝堂之上掀不起任何波瀾,所以我和容襲也沒有必要再暗中去查看。所以,今日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長孫世子,保重。”
長孫弘的眼底深邃,他緊緊盯著玉染,仿佛想將玉染的麵容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是最後一次了,南玉……
“保重。”他微微點頭,隨後毅然決然地回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頓時,整個安國大殿中空蕩了下來,氣氛死寂得可怕。
寒風一陣吹來,給人帶來的是身體上的冰冷感。濃重的血腥味刺鼻又嗆人,似乎有一種肅殺之意在大殿之中緩緩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