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嵐。”玉染右手死死抓著自己的左手手腕,左手手心又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裙擺,她想要盡力抑製住自己聲色的顫抖。
“殿下,我好高興啊……”
“高興什麼?”
“高興殿下能夠在我年幼時視我為至親摯友。”
“……語嵐,謝謝你。”
“殿下,不客氣……”邵語嵐頓了頓,胡亂地抬手想要抓向玉染,她的手放在了玉染手心裏,而眼前的視線也愈發地朦朧,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打轉,最後還是一滴滴地順著她的臉龐落了下來,她顫聲道:“殿下,你知不知道,你食言了,你說好……說好要帶我出去玩的。但是……到現在都沒有。”
玉染終於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語嵐,是我——食言了。”
邵語嵐已經聽不起玉染對她的道歉了,她的目光虛晃著對著天空,看著白雲籠日,心也似乎飄走了。
“好想……再多陪陪你們啊。可惜,不行了。”話畢,邵語嵐緩緩闔上了雙眼。那個玉染心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良久的沉默,顓頊明終是放手,輕輕地讓邵語嵐的頭靠在草地上。
他與玉染同時起身,同時看著對方,卻也同時無言。
終是顓頊明壓著心頭的刀割感,猛地抬眸緊緊地注視著玉染,他放在身側的手早已牢牢地握起了拳,指甲嵌進肉裏,他卻毫不自知,而是直接開口質問道:“為什麼要留著這個人?”
玉染啞著嗓子問道:“留著誰?”
“事到如今你還在那裏裝什麼傻?我問你——你到底為什麼還要留著這個慕容襲?他華國的四皇子何德何能能讓你這個寧國的赫連君去一而再再而三地護著?”顓頊明怒不可遏地指著站在玉染身後的容襲,原本就冷峻的容顏上仿佛又多添了一層冰霜。
“我沒有。”玉染沒有氣力地回答。
“你沒有?你哪裏沒有!你剛才沒有聽到別人說嗎?就是這個慕容襲,是他給了阿嵐一封信讓阿嵐去東燃鎮的,若非如此,阿嵐根本不會為人所綁,更不會此刻隻能無聲無息地躺在這裏!”顓頊明悲從中來,驀地朝玉染吼道。
玉染一怔,貝齒死死地咬著下唇,須臾道:“不是他……”
“不是他?”顓頊明氣極反笑,“你居然到了現在還在幫著這樣一個用心險惡之人!世人不是都說你赫連玉慧眼識人嗎?怎麼現在連一個明明白白擺在你眼前的人都看不出來了?”
“那封信我剛才拿來看了,上麵的內容確實是讓語嵐去東燃鎮,可其中‘東燃山’三字並非容襲親筆所書。字跡實在是太像了,所以語嵐才無法分辨的。”玉染麵無表情地敘述。她誠然是在解釋著真相,可心思卻早已不在這裏了。
邵語嵐死兩次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委實是太大了,她之前驚喜於邵語嵐還活著,她還有機會再保護邵語嵐一次。
可沒想到,現實不允許,硬生生地還要再打擊她一次,並且殘忍地“告訴”她——是你太差勁了,是你大言不慚,居然到頭來連自己的一個親人都保護不了。
容襲走上前來,他看了一眼明顯出了神的玉染,接著她的話說道:“我確實書信一封讓她避退,畢竟離開了你的身邊,她實在不安全。但我是讓她去南境的方向,並未說是東燃山。”
“你既可知阿嵐獨自行動之事,那你又豈能不知自己的信被人篡改了!”顓頊明質問。
容襲默了默,道:“我的人被切了聯係,接收她消息的人被頂替。當時我正好是在來東燃鎮的路上,沒有注意到……是我疏忽了。”
“疏忽?一句疏忽……隻是一句疏忽……哈哈。”顓頊明提著劍的手落下,他微微仰起頭,空著的一手手背搭在眼上,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悲哀至極。
悲從何遲來?
明戌滅國,而他至今複國未成。
敵有一人,而他至今複仇不能。
至於唯一一個他愛的人,現在就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再也無法看他一眼了。
他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顓頊染。”良久的寂靜,顓頊明開口了。
玉染抬眸。
“是輸是贏,我們單獨比一場。”顓頊明說道。
半晌,玉染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