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像是在進行一場政治原因的處決,更像是在進行一場狩獵、一場遊戲、一場屠殺……槍聲響起的愈加急促,一個又一個活著的人死去,一個又一個活著的人想要死去而不能。
槍很快被傳送到了旁觀者的手裏,似乎勝利的一方想要讓更多人都能體會到他們勝利的光榮。於是乎,這場“處決”又多了一種叫做“報複”和“泄憤”的功能。一個個這輩子可能都不曾殺過雞的人舉起了槍,處死了一個個他們平日裏和他們一樣行走坐臥的人。
那人或許是瞥過他一眼的鄰居,或許是罵過他打過他的一名壯漢,可能是他曾經想要追求而不得的一個女孩兒也可能是與他素未平生的陌路之人。但他們如今統統該死……總而言之,一切都無所謂,在今天的環境下,隻有一場最最單純的殺人狂歡而已。
槍,很快被遞到了石穿的手裏。
送槍的紅衛兵遞給石穿一顆子彈,看著石穿熟練無比的拉開了槍栓,上膛、瞄準。他突然間叫了一聲“慢著!”
石穿果然慢了下來,槍口緩緩低垂,探詢似的看向了他身旁的那個紅衛兵。這個人,正是剛剛第一個開槍的家夥。
“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你這號人。你是哪兒的?”那紅衛兵有些疑惑的打量著石穿,一雙濃濃的眉毛蹙得緊緊的。石穿笑了笑,用標準的四川話道:“我是從成都串聯來的,正好碰上你們的勝利革命,因此才來湊個熱鬧。”
那紅衛兵似乎並沒有完全相信,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開始繞著圈打量起石穿來。石穿咳了咳,幹脆把槍交給了旁邊的人,自己低著頭向南麵走去。他本就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哪怕一秒鍾,此時更是急急的往外走著。
“等一下!”紅衛兵在背後叫了一聲,不知是石穿沒有聽見,還是聽見了沒有理會,他行走的腳步反而更快了。“我說,叫你等一下!!!”那個紅衛兵又是一聲叫喚,這一次聲音更大,讓其他幾個紅衛兵也看了過來。
突如其來,一名紅衛兵自旁觀的人群中閃到了石穿的麵前。石穿一個立足不穩便撞進了他的懷裏,他腳步一轉,便想側身從旁邊繞過。而剛好此時,背後那紅衛兵的大手已經一把抓向了他的腰間。
想回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是李要武的槍!”那個紅衛兵突然一聲大叫,整個行刑現場都因此而看了過來,槍聲終於出現了短暫的停歇。
“你怎麼會有李要武的槍?快說!”紅衛兵指著石穿的後腰大聲的喝問道。周圍幾個正在行刑的人聞言,都似有意無意的掉轉了槍口。這一聲大喝,整個現場數千人都霎時變得安靜起來。隻有被處決的“犯人”中,那幾個小姑娘似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在不住的哭泣。
嚶嚶的哭聲在寂靜的空地上顯得如此刺耳,石穿沉默著、側耳傾聽著,聽得讓人不由得陣陣心疼。
本是花一樣的年紀啊……本應當是花一樣的人生……
他停下了腳步,身子微微一陣顫抖。似是又想起了當年在銀杏樹下殷紅的背影,那刺目的紅色,豈不是和今日空地上的血一樣?一樣的刺痛人心,一樣的決絕似死。
石穿,你還要再忍下去麼?
……
已經忍無可忍了吧?平日裏你不是叫囂著殺人者死麼?今天怎麼了?怕了?
……
既然已經忍無可忍,那麼——殺吧!
石穿暗歎一聲,忽然轉過身。那時,刻著“要武”兩字的毛瑟手槍搓開了保險,槍口瞬間便已對準了那個紅衛兵的額頭。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槍口在對方的瞳孔中不斷地放大,再放大。
“殺人者死……”
“砰!”的一聲,天空中盤旋的麻雀霎時驚散,呼啦啦啦的飛遠。終於,惹來了天大的麻煩……
Ps:在這裏說下四川鬥爭(wu dou)的事情,據查到的資料記載,四川的鬥爭在全國開始的最早結束的最晚,從1967年五月開始,到1970年初才結束。四川重慶兩地的鬥爭極為激烈,各個勢力之間除了搶奪一般軍火庫外,甚至還動用了軍艦、搶奪飛機機關炮、攻打縣城、市鎮。鬥爭已經徹底演變成了內戰。川蜀大地兵災連連死傷慘重,乃至周總理親自下令彈壓。在這裏為了行文方便,我摘取了一段重慶地區的真實鬥爭事件冠在了廣元頭上,廣元的童鞋們不要生氣啊。想要了解一下這段曆史的同學們可以自己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