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穿心裏清楚,這個時候不應當節外生枝,最為正確的選擇應當是對剛剛的話充耳不聞,繼續向成都出發去完成他的承諾。但是,石穿卻仍舊壓製不住心中的那股衝動。那座墳墓中埋葬的,是他的偶像啊!
他忽然自嘲的一笑,心中不期然想著:人啊,有的時候總要放任一下自己的衝動,總要做出一些違背理性的事。有衝冠一怒,有心血來潮,這樣的人生才有味道。
如果一個人永遠都按照絕對理性和最佳選擇去做事做人的話,他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而隻是一具冰冷冷的機器罷了。
石穿扭了扭脖子,轉身走向城外。城外西北四十公裏的興平縣,茂陵就在那裏!
四十公裏並不是個短距離,相反它長的很。以石穿的速度,也要走上五個多小時。不過他很幸運,遇到了一輛前往興平縣的驢車,付出五兩地方糧票後,這個時間被縮短到了四小時。可是,仍舊有些晚了。
當石穿一路狂奔到茂陵村霍去病墓前時,看到的隻有四十幾名手握鐵鍬、鋼釺的紅衛兵在哈哈大笑著。地麵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石人石馬的碎塊,整座形如祁連山的巨大墓體竟然已經被這些紅衛兵們鏟成了平地……
石穿一把便握住了背後軍刺的刀把,可是稍後卻又鬆開了手指,隻是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此刻心中殺意盈天,但是他卻最終忍了下來。他有著容易衝動的缺點,卻更有著能夠在關鍵時刻壓製衝動的忍耐力,這也正是石穿可貴的一點。他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一人殺死四十個身強力壯的紅衛兵。
畢竟,他手中握著的隻是五六式軍刺,而不是五六式步槍。
取得“勝利”的紅衛兵們在原地又發表了一通勝利感言,無非是些響應領袖號召,再接再厲不驕不躁的話而已。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在說這段話時,站在一旁的石穿是廢了多大力氣方才忍住自己心中的躁動,沒有出手殺人。
隻是他的齒唇之間已滿是鮮血……
到了傍晚時分,整個茂陵之內唯有石穿一人立在殘破的墓前,癡癡的望著地上碎裂的雕像發呆。
天邊,橙紅的光芒落下,紅雲萬裏,殘陽如血。“呼”的一陣冷風吹過,卻讓人遍體生寒。
石穿歎了口氣,默默的走近這座已被毀壞的英雄塚。北擊匈奴,弱冠封侯,馬踏祁連山刻石記功而還。少年時那一段段激動人心,讓石穿欲罷不能的故事此刻在心頭卻變得如此的悲愴壯烈。他伸手按了按胸口,此時胸前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似的,燒的石穿心口生疼。
腳步慢慢走近,天邊的顏色卻在極速轉換。就好像冥冥之中的神祗正看著人間的慘象而憤怒的咆哮。
“哢嚓!”
陰暗的烏雲陡然凝聚,沒有絲毫的預兆,更沒有絲毫的過渡示警,霎時便是一聲霹靂。
一道紫色閃電突然從天際斜劈而下,“轟”的一聲打在石穿身前五步遠的地方炸得碎石紛飛,電流激蕩讓他的頭發根根直立!轉瞬間的強光險些讓他的雙目失明。而就在這時,石穿胸口處也忽的一痛,一股燒焦的味道自衣衫處傳來,終於讓石穿警醒,那剛剛從胸口處傳來的痛感竟然不是錯覺!
他顧不得剛剛閃電劈下時的震撼,一把扯開胸口處的衣服。
那裏,被紅繩墜著的雙魚玉佩正緩緩變成赤紅色,此時正如烙鐵一般在“嗤嗤”的發出聲響,白煙絲絲,竟然在他胸口處的皮膚上燙出了一塊紫褐色的傷痕!而且那玉佩的溫度還在越來越高!
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等石穿想明白,頭頂的閃電突然如暴雨般傾瀉而下,連綴成幕。劈劈啪啪的閃電砸落在石穿身周,將滿地碎裂的雕像炸得變成齏粉。白光大盛,天地間一片詭異的光亮,映得石穿的臉色飄忽不定。
四下裏陰風鼓蕩,轉眼就將剛剛地麵上紛亂的痕跡吹得一幹二淨。好像天神的清道夫正在收走殘破的垃圾……
向來百無禁忌的石穿,在這天地發威的一刻也終於開始有些懼怕了。未知,永遠是懼怕的重要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