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上人聲鼎沸,袁業年拽著妹妹許陌含費力地穿行於座位間。好容易出了普通座,到了貴賓包廂,又遇到了新問題——三個冷峻的保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沒有半點讓行的意思。
許陌含生平最不喜歡勉強人,看到對方明顯的拒絕之意,便輕聲說:“哥,算了。雲州這麼大,難道非得找他幫忙?我們和他又沒什麼交情。”
袁業年皺起眉頭,剛想把她拉到一邊,包廂裏有人淡淡說話:“讓他進來。”
陌含沒來由地心頭一凜:這聲音不溫不火,卻給人一種難言的壓力。人人口中稱頌的歐平生究竟是什麼人?
她提著裙子,一步步地走近。從哥哥身側看去,那個三年前以大手筆翻新爛尾樓,繼而賣出天價的泰昌老總出奇的年輕。他的身型明顯比袁業年高大許多,五官俊秀、身姿挺拔。那種翩然風度,即便是偏坐在沙發一角,也讓人挪不開視線。
歐平生像沒瞧見他們似的,仍然專注地看著賽道。一聲突兀的槍響,賽場上頓時揚起漫天塵埃。袁業年被嚇得肩膀一抖,歐平生不動聲色地把下注單緩緩放在一邊。
待一局過後,他才抬起眼,眼裏露出驚奇:“哦,袁先生,這位是……”
“家妹許陌含。”
“姓許的……”歐平生輕輕念了一遍,笑了:“聽說袁世伯有個養女,就是許小姐了。嗯?看著倒很麵熟。”
袁業年湊進一步,擠出笑容:“家妹在鋼琴上有一定造詣,剛從歐洲回來。歐總或許見過她的演出海報?”
“哦,對。”歐平生恍然大悟,對著陌含微微點頭:“我有幾個朋友是你的鐵杆擁躉,特地放下生意,追到維也納去。他們說在近處看著彈琴的許小姐,仿佛……不食煙火。”
這樣露骨的讚美,即便是聽慣了恭維的陌含,也覺得臉紅。她低聲回答:“歐先生謬讚了。我隻是從小喜歡鋼琴。”
歐平生眼神跳了跳,繼而笑意更深:“叫我看,許小姐就是為音樂而生的。請坐。”他向近處的單人沙發做了個手勢,頓了頓,又對袁業年說:“袁總,請。”
三人無聲地坐了片刻,袁業年搶先說話:“歐總,您是明白人,我就不兜圈子了。上個月,袁氏剛折了幾筆大單,就有人跟風造謠,現在傳得和什麼似的。您說說看,做生意的哪有穩賺不賠的道理。隻要拿到好單子、資金鏈不斷,總有起來的時候嘛。”
歐先生瞟了他一眼,翻開下注單,手指在上麵無聲地比劃。陌含的心,也跟著輕聲跳動。坐在斜對麵,她清楚地看到歐平生的臉上露出鄙夷之色,但隻是一瞬,轉眼即逝。
再坐下去,隻是徒增羞辱。她抿住唇角向哥哥示意,但業年還是不死心,又加大了聲音:“歐總,我知道商界的規矩,但袁氏是百年老號,十幾個鋪麵占的都是黃金地段。隻要您出手相助,我們袁氏緩過這口氣,必定三倍償還。”
“三倍?”歐平生眯起眼睛:“嗬嗬,袁總出手夠闊綽,遠勝過世伯當年。不過,我們泰昌做的是地產、影視,和珠寶半點沾不上邊。這個熱鬧,我就不湊了。既然你說隻是暫時資金周轉不靈,多找幾家銀行,不就完了?你要是怕人不肯來,我做東,幫你叫齊。”
“不必了。”袁業年終於也惱了。他冷冷地站起身:“歐先生,恕我冒昧,不打擾了。”
“等一下。”歐平生輕聲道。
袁業年驚喜地回頭,卻發現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隻看著許陌含。刹那間,陌含覺得自己跌入那兩汪深不見底的池水中,兩邊靠不到岸。
喉口發緊,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許小姐,十分鍾後,就是最後一輪。我這人一向手氣不好,能否麻煩你給我挑匹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