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的聲音不大,但是這句話一出,卻如一顆深水炸彈在眾人的心裏爆炸。
篝火劈裏啪啦的燃燒著,四周寂靜無聲,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
我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看似尋常的水氹,竟然是一片迷魂氹。
飛鳥一旦進入迷魂氹,都沒辦法飛出來,更何況我們?
我的心頭仿佛被籠罩了一層厚重的陰影,相比較丟失棺材而言,迷魂氹更讓我們感到心驚膽寒。當年裝備精良,素質過硬,足有二三十人的解放軍敢死隊都沒能活著走出迷魂氹,我們這些個抬棺匠,還能活著從這裏走出去嗎?
小飛哭喪著臉,他的年紀最小,心理素質自然也比較差,情緒一下子就穩不住了:“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爹還在家裏等著我呢,我不要死在這裏!我不要死在這裏!”
小飛情緒激動,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悶頭悶鬧就往野草叢裏跑。
“小飛,你做什麼?快回來!”磊子伸手去抓小飛,但是沒有抓住。
眼看小飛的身影就要沒入野草叢,我眼疾手快,趕屍鞭出,貼地席卷而過,纏住小飛的腳踝,一撥一拉,將小飛拽倒在地上。
磊子趕過去,按住小飛,將他拖回火堆邊上。
磊子生氣地說:“給我老老實實坐在這裏,哪兒都不準去!你若是跑進野草叢,誰也找不到你,那你才是真正的死定了!”
我收起趕屍鞭,盡量勸慰大家:“大家不要驚慌失措,先亂了陣腳!我個人猜測,這迷魂氹之所以迷魂,可能跟這奇怪的濃霧有關。我們剛進入迷魂氹的時候,並沒有飄出濃霧,說明濃霧是可以消散的。所以,我建議大家耐心待在原地,也許明天一早,等到濃霧散去,我們便能從迷魂氹裏走出去!”
二哥咳嗽兩聲道:“九爺,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不是我打擊大家的信心,當年那些解放軍,難道沒有想到你所說的這個道理嗎?那他們為什麼還是沒有活著走出迷魂氹?”
“這……”二哥這個問題確實很犀利,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確實,如果迷魂氹真的跟濃霧有關,當年那支敢死隊,也應該想到這個問題,可是他們還是未能活著走出去,那說明……迷魂氹的可怕之處,也許遠遠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們所能想到的還隻是停留在表麵而已。
火柴棍脫下破爛的膠鞋,用枯枝支著膠鞋放在火上烤,他是這裏麵情緒最穩定的一個人,他說:“反正我是孤家寡人,我什麼都不怕!”
地瓜皺眉道:“如果濃霧不散怎麼辦?如果濃霧散去,我們還是走不出這裏怎麼辦?我還沒討媳婦呢,我可不想活活被困死在這裏!”
“夠了!”老黃說:“大家先安靜一會兒,不要自己嚇唬自己,現在我們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嗎?該休息就休息,想打個盹就打個盹,餓了就吃點幹糧,哪來那麼多廢話?”
磊子噌地站起來,給大家鞠了一躬:“這次是我連累了大家,如果我們真的死在這裏,來生我一定做牛做馬,補償大家!”
說完這話,磊子走到一旁,默默點上一支煙,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老黃瞪了其他人一眼,低聲罵道:“瞧你們這些狗籃子,說些什麼玩意兒!”
地瓜委屈地說:“我……我們沒有責怪磊子的意思……”
老黃衝我擠了擠眼睛:“九爺,你過去看看吧!”
我點點頭,起身走到磊子麵前。
磊子使勁啜吸著香煙,煙頭忽明忽暗,映著他的臉。
“怎麼?心情不好?”我抱著臂膀看著他。
磊子吐了個煙圈:“九伢子,說句實話,你的心裏……呃……是不是也在責怪我?”
我動了動嘴角:“責怪?不不不,我從來沒有責怪過你!兄弟們,也沒有責怪過你!”
磊子歎了口氣:“得了吧,你不用安慰我,大家嘴上沒有明說,但心裏肯定有責怪我的意思!其實,我自己都在責怪自己!如果不是我的一意孤行,如果我聽了你的勸阻,不接這筆生意,我們此時也不會困在迷魂氹裏,說不定還在山神廟裏開開心心的喝酒呢!這麼多兄弟,這麼多個家庭,我真的不敢想象,倘若我們真的死在這裏,他們的家人應該怎麼辦?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對不起大家!”
磊子說著說著,眼眶都有些泛紅了。
我能理解磊子的心情,因為這筆生意是他堅持要做的,他肩膀上所承受的壓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但是我永遠都不會責怪磊子,我相信兄弟們也不會責怪磊子,大家都知道,磊子甘願冒著危險接下這筆生意,也是為了兄弟們著想,為了大家能過上好點的生活,能夠過上一個安安穩穩的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