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鱉兩口子畢恭畢敬把陳秀才迎進裏屋,邀請我們坐下,讓他媳婦給我們泡了兩杯茶。
環顧四周,王家確實很窮,屋子裏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擺設,更別說現代化的家用電器。
我打量了一下王老鱉,滿臉皺紋,皮膚黑黝黝的,沒什麼特別之處,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鄉下漢子,佝僂著背,顯得很蒼老。
王老鱉在衣兜裏鼓搗片刻,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紅包,雙手恭恭敬敬遞到陳秀才麵前,帶著懇求的口吻說:“秀才爺,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陳秀才也沒有推辭,接過紅包揣在兜裏,喝了兩口茶,說了句“放心,這事一定辦得妥當!”
在屋子裏寒暄了一會兒,陳秀才帶著我走到院子裏麵。
陳秀才圍著那口黑漆棺材走了一圈,然後把手伸進軍用背包裏麵,變戲法似的從背包裏相繼掏出一捆白色蠟燭,一遝黃紙,還有一小口袋裝著的雞血,以及一個白色的“囍”字。
陳秀才打開口袋,手指蘸著雞血,在棺蓋上麵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符號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個棺蓋表麵,看上去就像一個詭異的圖騰。
整個過程,陳秀才的表情都非常嚴肅。
然後,陳秀才圍著棺材點上一圈蠟燭,把那張白色的大“囍”字往棺材上一貼,對我喊道:“進去!”
我咬了咬嘴唇,顫巍巍地伸手推開半截棺材蓋,緊繃著臉不敢往裏看。
陳秀才說:“九伢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高興一點?”
去你妹的大喜日子,這怎麼高興的起來,我他媽都快哭了!
我勉強擠出一個似笑非哭的難看笑容,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哆哆嗦嗦爬進棺材裏麵。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躺進棺材了,但是這一次比第一次恐怖十倍不止,因為我的身旁躺著一具女屍,跟一具屍體同床共枕,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雖然結冥婚這種事情在湘西屢見不鮮,但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會結冥婚!
“好好躺一會兒,回頭我叫你!入洞房嘍!!”陳秀才抬手往空中拋灑一遝黃紙,黃紙紛揚落下,棺材蓋緩緩合上。
棺材裏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我也看不見女屍的模樣。女屍的身上並不臭,應該是放了香袋之類的東西,散發著淡淡幽香,這讓我不會感覺那麼難受。
棺材裏的空間並不寬敞,我緊挨著女屍,連手指都不敢動彈一下,心中一直默念著“阿彌陀佛!”,現在我隻希望時間能夠快快過去。
當棺蓋再次打開的時候,外麵已經是日落黃昏之時。
陳秀才衝我勾了勾手指,告訴我可以出來了。
“這樣就行了嗎?”我有些將信將疑。
陳秀才示意我看看手掌心,我舉起手掌看了看,驚奇地發現,原本消失的生命線竟然又回來了,雖然很短很淺。
“不用擔心,過些日子生命線會慢慢長回去的!”陳秀才說。
我大喜過望,對著陳秀才就要磕頭,陳秀才攔住我,讓我對著棺材磕頭:“你應該謝謝你的媳婦!”
我虔誠地跪在棺材前麵,對著棺材拜了三拜,很不自然地說了句:“謝謝媳婦!”
“好啦,我先進屋休息片刻,你留在這裏!”陳秀才把剩下的蠟燭和黃紙遞到我手裏,叮囑我說:“每半個時辰,燒七七四十九張黃紙!蠟燭要燒完的時候,立馬點上新的!”
“師父,咱們到底是幹啥業務的,幫人送葬的啊?”我遲疑著接過黃紙,心裏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沒想到跟著陳秀才討生活,卻是要跟死人打交道,這活兒好像有些晦氣啊!
陳秀才仿佛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怎麼?你覺得這活兒晦氣?”
我沒有說話,陳秀才背負起雙手,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幹的這行,不是送葬,而是……點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