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當!叮當當!
引屍鈴清脆的鈴聲,跟村民們的唱腔交融在一起,襯托出一種厚重的悲涼意味。
我和磊子領著十一個喜神走進村寨,兩個村民提著紙糊的白燈籠,在前麵為我們帶路。
片刻以後,將我們帶到村寨中央,一座規模較為宏偉的吊腳樓前麵。
吊腳樓門口,立著兩個火堆,上麵掛著兩口吊鍋,鍋裏燃燒著熊熊烈火。
一個鶴發須眉的老者站在門口迎接我們,老者約莫有七八十歲高齡,兩鬢花白,身材比較瘦小,穿著土家族傳統的服飾,琵琶襟上衣,頭上纏著青絲頭帕,蒼老的手指上戴著雕刻著奇怪紋飾的銀戒指,手裏拄著一根拐杖。
通過村民的介紹,我們知道這個老叟名叫王岩生,是這座土家族村寨裏麵,德高望重的長老,其地位跟村長差不多,管理村寨裏的大小事務,村民們都尊稱他為“岩生長老”。
我和磊子跟岩生長老抱拳行禮,岩生長老拄著拐杖上前,同我和磊子握了握手:“辛苦!二位辛苦!裏麵請坐!”
我把那十一個喜神停放在吊腳樓下麵一層,然後跟著岩生長老走進第二層。
吊腳樓的第二層是一個大大的廳堂,中央放著一張矮幾,看上去是專門會客的地方。
我和磊子在岩生長老的左右兩邊落座,岩生長老命人去準備東西,很快就給我們端了些吃的喝的上來,都是土家族的特色菜,油炸粑,臘豬頭,石耳燉雞,還有兩壺自家釀造的清酒。
我和磊子也確實是餓了,當下也不客氣,揮動著筷子大快朵頤。
酒過三巡,岩生長老吧嗒吧嗒地抽著水煙,緩緩念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目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岩生長老所念的,是東晉著名詩人陶淵明的散文《歸去來兮辭》,我對這篇散文還是有些印象的。
岩生長老的聲音抑揚頓挫,就連磊子這種沒文化的家夥,都聽得津津有味。
沒有想到,在這大山深處,還有這樣一位頗有文化的長者。
“歸去來兮”應該是這座村寨的民族信仰,表達他們熱愛田園,與世無爭的人生心態。
岩生長老告訴我們,由於這裏交通閉塞,所以外出的主要通道,一般都是走水路,順江而下就能抵達鳳凰古城。大山裏有很多豐富的土貨野味,比如石耳呀,比如山藥呀,再比如土家族自製的醃豬頭呀,這些都是非常受城裏人歡迎的東西。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村子裏就會有人外出,帶著土貨去城裏賣錢,然後買些生活的必需品回來。
這次的十一個死者都是村子裏的人,剛過完年,備了滿滿一船的土貨去城裏,原本指望著能多換一些錢,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沉船事故,實在是令人痛心。
岩生長老放下水煙,向我和磊子詢問道:“二位大師,以你們所見,這些遇難者的屍體,應該怎樣處置?”
磊子夾了塊豬耳朵在嘴裏,咬得哢嚓脆響:“這種事情我不在行,還是讓九爺定奪吧,九爺說怎樣處置就怎樣處置!”
我抬起頭,借著昏黃的油燈光,一眼就看見隔壁屋子的角落裏,放著一口黑色的大壇子,足有半人多高,圓滾滾的。
在土家族的村寨裏,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的大壇子,這種壇子最大的用途,就是用來醃製酸菜。
土家族菜肴以酸辣為其主要特點,民間家家都有酸菜缸,用以醃泡酸菜,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幾個或十多個酸菜壇子,一年到頭,餐餐不離酸。
在土家族人的食材中,幾乎各種蔬菜都可以製成酸菜,如青菜酸、蘿卜酸、洋薑酸、豇豆酸、大兜菜酸、苞穀。還可以把肉、魚之類加點糯米粉或小米粉,放入壇中密封,製成酸魚、酸肉、酸腸子,用油煎炒,十分可口。
我伸手指著那個酸菜壇子,對岩生長老說:“給我準備十一個大壇子,全部洗淨!再準備數斤五穀,以及十一枚古錢幣,越古老的越好!哦,對了,再找一點公雞血,還有紅蠟燭,這些東西應該都沒問題吧?”
岩生長老衝我點點頭:“沒有問題,我立馬叫人下去安排!”
村寨裏有的是酸菜壇子,很快地,十一個大壇子就整齊地擺放在吊腳樓前麵。
而後,又有兩名漢子,扛著幾十斤五穀走上前來,將口袋放在地上。
同時,還有人端來一盆公雞血,以及數支大紅蠟燭,農村裏都不缺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