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上空響起直升機螺旋槳扇動的噪音。
黑無常和白無常的工作簿屏幕,被刷新的信息滴答聲鋪天蓋地地密布了,冥界警局的車也呼嘯著透著人群,直接駛進醫院中。
“我們還有事要忙,就先不聊了。下次見,艾小姐、寅哲。”黑無常和白無常各自拖著一大捆的亡魂,急匆匆地往冥車的方向趕去。
“情況似乎非常棘手啊。”我倒是真沒料到伊垣城還有如此大劫。
“艾木希。”寅哲將裝滿安蜜兒私人用品的帆布袋塞給我,一邊掏著他的記者證,一邊劃撥著手機對我說道,“你自己去看下安蜜兒,我先回報社,晚點再彙合啊!”
寅哲不待我同意,就已經一溜煙地擠進了黑壓壓一片的人流中,擦肩接踵地往醫院外擠去。
我背靠著牆壁,看著陰陽兩界的人人鬼鬼在忙碌地穿梭著,突然覺得頭痛欲裂,周遭環境變得一片扭曲和嘈雜——
我扶著額頭,視線模糊了一下,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望向樓梯上時,看見了扉頁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走過。
扉頁是伊垣城最奢華的貴族殯儀館,一般人還死不起,能趟進扉頁的人,絕對是伊垣城中的富紳名流。
扉頁燃有一種很特別的熏香,這種香氣能掩蓋屍體的腐臭之氣,同時提高人體的免疫力。隻是這種熏香非常特別,一般人根本聞不出氣味,但這卻是亡魂們最為膽怯的氣息。
因而,扉頁雖然是一家殯儀館,但館中除了死屍和活人,絕對不會出現亡魂。
幹淨得近乎殘忍。
我曾經聽安蜜兒講起過,這種熏香名喚“迭夢”,生長於陰氣最盛的上古凶墓中,故而透著非凡戾氣,一般亡魂聞其氣息,便不敢靠近。
我追隨著那莫名的熏香氣息一路往上,看見了數十個扉頁的工作人員,正在急匆匆地將罩上白布的死屍運往四號電梯。
四號電梯通往地下三層的太平間。
“扉頁的人……什麼時候來做起醫院的義工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看著電梯門關上了,也就隻有壓下心頭的疑問往安蜜兒的病房走去,心想:伊垣城出現這麼大的事,全城悲慟,醫院人員忙不過來,扉頁秉著人道主義,派幾個人過來當義工也是正常的事。
畢竟搬運死屍的誌願者,並不是那麼好召集。
我和護士打過招呼後,徑直走進了安蜜兒的病房中,這妞不缺錢,獨享一個豪華病房,與外麵哭哭啼啼地停放在走廊上輸血的傷者相比,她舒服得堪比度假了。
我走近安蜜兒,搬過小椅子坐在床頭附近。
安蜜兒的嘴唇蒼白,臉色透著一層青霧,眉心緊皺,枯萎得像是茶幾上那朵焉嗒嗒的百合。
我握著安蜜兒柔弱無骨的手,注視著那青黑色的毛細血管在肌膚下緩緩流動的狀態,小指上的尾戒卻悄無聲息地刺破安蜜兒掌心的肌膚。
一縷白色的水霧隨著傷口注入到尾戒中。
這時,監測安蜜兒身體的儀器突然發出警報,心髒瞬間驟停,我迅速在安蜜兒眉間一點,儀器恢複正常,有護士急匆匆地推開了門——
“怎麼了?”我盯著開門進來的年輕護士,一臉疑惑地問。
小護士也疑惑地看了看我,又檢查了下儀器和病床上的安蜜兒,這才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可能是供電不穩,儀器出了點問題,今天入院的病人太多,有點兒超負荷。”
“沒事。”我揮揮手說,“我想和我朋友單獨待會兒,你忙你的去吧。”
“打擾了。”小護士禮貌性地微笑著,緩步退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
我輕籲一口氣,掏出帆布袋中的玻璃瓶子——那張餓死鬼的大嘴,正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獠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將尾戒對準瓶口,一縷白色水霧被過渡到了瓶中。
這縷白色水霧,是安蜜兒所剩下的半條魂魄,必須得藏好才行。
不過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將玻璃瓶隨手一塞,安放在病床的床板下。琢磨著:關鍵時刻也隻有依靠餓死鬼這張嘴,做看護犬了。
安蜜兒的身體失去了魂魄就變成一副空殼,一副皮囊。
我在安蜜兒的眉心間點了護身咒,百天以內,她的身體都會呈現昏厥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