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舉著手腕上的智能鐲,安檢似的上下掃視了一遍:他戴著一頂卡其色的鴨舌帽,身穿橫條紋的長袖T恤,外麵套著髒兮兮的墨綠色連體工裝褲,瘦長單薄的身體,就像一根黃瓜似的。
這個男人名叫寅哲,是我的多年好友。
寅哲在某家“不入流”的報刊做記者,牙尖嘴利。所有臭男人沒有的臭毛病他都有,所有臭男人該有的發光點,他都沒有。
此刻,寅哲正大喜過望地瞪著我,呆愣了好一會兒,才癟癟嘴,小心翼翼地輕聲說:“艾木希,你終於睡醒了!”
“睡?拜托,我是昏迷!”我指了指後腦勺雞蛋大小的一塊幹涸的血糊糊,“換個妹紙,這傷口是要致命的!”
“真是可憐見得。來來,讓哥哥吹吹……”寅哲一副流氓相,邊說就邊噘著嘴往我後腦勺親去,嘟囔著,“你被人敲了一鋼棍,不知道這腦子還好使不好使?”
“滾開些!”我伸手一拳揍在寅哲的鼻頭上,“你丫腦子才不好使。”
寅哲疼得捂住鼻子,嗷嗷慘叫,兩股鮮血當場就從鼻孔裏湧了出來。
“快說,我要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大老遠地追來,不會就準備為我收屍吧?”我望了望四周密閉的空間,又瞟了一眼正躲在角落裏仰頭止血的寅哲。
寅哲鼓著腮幫子,惱怒地瞪了我兩眼,似乎是在無聲地控訴我的暴力行為。
當然我了解這小子,他的沉默,絕對不會超過三分鍾。
果然,單細胞的寅哲在鼻血止住以後,就屁顛屁顛地湊到我身邊,邀功似的嬉笑著說:“艾木希,你之前一直發高燒,喪失行動力了,所以我隻能將你暫時轉移到這裏,現在那幫人還在滿船找你呢。”
寅哲擦擦手上的鼻血,得意地繼續說著:“這艘輪船每三天清空一次垃圾箱,我們現在所在的垃圾箱裏都是腐敗的食材,再過一會兒就會被排進大海。”
“什麼?”我立即蹲下身,檢查腳下的合金板,果然有縫隙正透出冰冷海風。
“放心,我都探測好了,下麵的缺口足夠我們兩人滑出去,沒有齒輪之類的,超級安全,就是……”寅哲正拍著胸脯保證,突然話音一轉,擔憂地瞄了我一眼。
“就是什麼?”我追問道。
寅哲這家夥辦事從來不靠譜,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白白挨上這一悶棍,後腦勺都破了。說出去簡直是砸我“陰靈偵探”艾木希的金字招牌!
寅哲眼神猶疑不定,語氣弱弱地說:“就是下麵養了一條鯊魚,不過是條幼鯊,好在我混進來的工作就是照顧它,現在它跟我的關係挺好,應該不會咬我們吧?”
“應該不會?”我氣惱地扶住額頭,正想說此事從長計議,卻沒想到腳下的合金板竟然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短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的幾秒後,整個地板突然向下翻開!
“啊——”
伴隨著我和寅哲的尖叫聲,我倆一起被包裹在滑膩黏稠的海魚屍體中,往集裝箱下的海裏倒去。
強烈的衝擊,讓我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不由自主地下墜,但水波突然不尋常地翻滾了一下,衝擊而出的水流將垂直往下的我又向上頂了頂,這時耳邊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聲,似乎是水下發生了爆炸!
“寅——”我剛一張嘴,就嗆了一口渾濁的海水,混亂中被寅哲一把拉入他懷中,死死扣在了他胸口處。
急速旋轉的水流,讓我的身體就像要被分裂撕扯開一樣,眼前曲折的水下視線也被怵目驚心的血色取代,逐漸蔓延成一片血海!
我驚慌地拽緊寅哲的衣服,想要看清他是不是受傷了,但再一次的頭痛欲裂,讓我的意識,陷進了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