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發後的蘇柔惠,她再不願,也不叫蘇柔惠。她叫守寂。
這個法號,是主持親自取的。用意自然和名字意思一樣,希望蘇柔惠在這庵子裏守得住寂寞,安心認命地過完這半生。
但蘇柔惠如何甘心!如何願意!
她不想二八芳華就青燈古佛,她更不想粗茶淡飯就知足常樂。
住持安排念經,蘇柔惠稱病。
眾人分工的活計,她偷工減料地做。
叫她撿菜,她把好的全扔掉,留下一些爛葉子。
叫她挑水,她用桶砸爛了水缸。
叫她打掃,她就越掃越髒。
蘇柔惠想的是,她就是不要與這尼姑庵融為一體。她仍是長安侯府的四小姐,她遲早要回去的。
而這做一樣事壞一樣事的本事,也著實讓家廟裏的尼姑,對蘇柔惠很是不滿。
這種不滿,在出家之人身上不至於體現成惡意的陷害或設計。
但這種不滿,卻足夠讓人忽略蘇柔惠這個人。
沒有人再安排她做什麼雜事,也沒有人再來催促她念經,蘇柔惠感覺自己的日子一下子美好起來。
她半夜都不睡覺,在月色下望山下。甚至,她去摘花來做花瓣浴。
她當自己仍然是長安侯府那個不可一世的四小姐。
雖然如今要自己燒水,要自己提水倒滿浴桶,但在蘇柔惠眼中,自己就是不同於那些尼姑的。
她是四小姐!蘇四小姐!
沒有做過重活的蘇四小姐,提著一桶剛燒好的開水開心地倒進那浴桶裏。
她準備了整整一籃子的花瓣,她要泡個美妙的花瓣浴。
熱水一定要夠多,一定要特別多。
蘇柔惠提了一桶又一桶,她出奇的興奮,即便手酸痛得不行,人也不想停下來。
這群破尼姑,誰能有自己這樣的待遇。
蘇昭寧,你肯定想不到,本小姐在家廟又如何,過得依然可以風生水起。
想起當時候在家廟之中,沒有剃發就老老實實跟著尼姑們誦經、做粗活的蘇昭寧,蘇柔惠簡直要仰天長笑。
她提起自己那籃子花瓣,盡數倒進浴桶裏。
花瓣倒得太急,蘇柔惠都忘記了自己在籃子裏還留了一個香囊。
她是準備讓花瓣的香味染上香囊,自己以後好帶的。
香囊隨著花瓣掉入了浴桶中,蘇柔惠忙伸手去撈。
她今日力氣本就用得太多,這家廟中的浴桶又大又深,蘇柔惠便直接倒紮了下去。
她忘記自己沒有加冷水。
滾燙的熱水挨在臉上,蘇柔惠發出尖叫聲。那熱水隨著張口又湧入喉中,蘇柔惠撲騰著站起來,她大聲想喊救命,卻難受得隻能發出一個單一的聲音——“疼”。
隔壁的尼姑聽到了蘇柔惠的呼痛聲,但這位小師妹實在是太常這樣做了。就是掉根頭發也可以喊疼,她被對方的虛張聲勢已經嚇了無數次了。
尼姑翻了個身,繼續入睡。
這小師妹,又是虛張聲勢的吧。
隔壁房間裏,蘇柔惠摸著自己的火燒火燎的臉,喉嚨嘶啞地喊著:“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