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妹妹喜歡,蘇昭寧就把少有的兩次選擇糕點的機會都用在了板栗糕上。
不過從此一處,也足窺見蘇柔嘉性子的周全細致。
蘇柔嘉處事滴水不漏是素有名聲的,反倒是她大哥哥,一個古板嚴謹的“老先生”,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蘇昭寧接過那紅糖梨膏,感覺到那糕點還有些餘溫。她再一細看油皮紙外麵貼的紙封,竟是醉仙樓的。
醉仙樓不在長安侯府附近,她大哥哥是從城外回來就買了紅糖梨膏,還是知道她要飲藥又出府買的?
蘇昭寧覺得自己思慮得有些過多了。
收回心事,她咬了一口手中的紅糖梨膏。那紅糖清香中夾雜的淡淡薑味,讓口中的苦味完全散去了。
蘇昭寧確實是最喜歡醉仙樓的紅糖梨膏的。雖然隻吃過兩三次,卻一直記得這家的紅糖梨膏中放了一些生薑,味道極其別致。
“謝謝大哥哥。”蘇昭寧忍不住又放了一塊紅糖梨膏到口中。
她手傷並未完全好起來,是以吃糕點的時候注意力還是多在手上。
這一低頭,蘇昭寧便未能看到蘇瑾瑜眼中閃過的欣喜。
他果然沒有猜錯。那日與二妹去醉仙樓買八寶鴨,他看她跟著店小二端過的紅糖梨膏看了一小段路,就覺得,她應是喜歡的。
雖然真的隻是很小的一段路,幾乎就是店小二兩三步的時間後,二妹就收回了目光。但蘇瑾瑜卻相信,她那般自律的性子,若不是真心喜歡,也不會有這樣的舉動。
蘇瑾瑜看著蘇昭寧眼底真正的笑意,心裏也略鬆了一口氣。
“二妹妹有什麼心儀的人嗎?”蘇瑾瑜思忖了一下,還是把心底的問題問出了口。
蘇昭寧立刻被嗆到了。
她大哥哥拘板到無趣的性子,她從未設想有一日與自己促膝長談女兒家心事的會是他。
“咳咳咳。”她當即就猛烈地咳嗽起來。
蘇瑾瑜忙站起身去撫她的背。
雖然是情急舉動,但兄妹間的這種親厚卻讓蘇昭寧也十分詫異。
畢竟她大哥哥是個十分拘板的人。
在他眼中,七歲不同席才是正常的吧?
蘇瑾瑜覺得是自己一個問題嗆到了蘇昭寧,他十分內疚,便索性不再問了,直接把自己要做的事推了出來。
從旁側又取了個烏木盒子,蘇瑾瑜把上麵的小銅鎖打開,將裏麵的東西遞給蘇昭寧,同她解釋道:“前些日子,我看了幾處宅子和鋪麵。但仔細思量過後,我覺得府上一未分家二是你住這邊更好。所以還是給你買了兩個鋪麵。”
“至於鋪麵那邊,你現在親自打理也不太方便。所以我便租賃了出去。租戶就是自己府上放出去的下人,所以品行都是信得過的。”蘇瑾瑜也不管蘇昭寧如何反應,就把自己一直準備的事情,要說的話全部倒了出來。
“若是你出嫁之後,想要自己營生鋪麵,也是可以隨時收回來的。若是一直租賃著,就拿租金也算省事。”蘇瑾瑜把地契、房契、租賃書都放到蘇昭寧麵前,認真地問她,“過去你不曾學過,如今初次看,可有什麼不懂?”
蘇昭寧有些呆滯地看著麵前的那些白紙黑字。
她不懂的,不是麵前的紙張和字跡。
她不懂的,是麵前這個人的心。
大哥哥做這些,是為什麼?是知道自己為妹妹蘇穎穎謀劃的那些,所以用來試探、警告自己?
可他是長房的嫡長子,也是未來的長安侯世子。他管自己這樣一個二房的女兒事做什麼,他又犯得著拿這些真金白銀買來的東西來試探、警告自己嗎?
“哪裏不懂,盡管問我。”蘇瑾瑜又複述了一遍。
他見蘇昭寧神情仍有些呆呆的,心底便又生出了擔心。
他頭一次,用軟話安慰人。伸出手,摸了摸蘇昭寧的頭,像摸十多年的那個小女孩一樣,蘇瑾瑜耐著性子哄道:“哥哥不是要趕你出去。隻是哥哥知道,你在這府上,過得很辛苦。我希望能幫你鋪好一些路,讓你盡可能地舒服一些。”
“二妹妹。”蘇瑾瑜彎下腰,與蘇昭寧的視線齊平,他很認真地同她說,“昭寧,你能試著不要那麼堅強,也學會依賴和信任我這個兄長嗎?在你的前麵,除了大叔父,應該還有我。”
除了父親蘇敬正,蘇昭寧還有想依賴的人嗎?
有過。
在終於尋到舅父徐致遠的時候,蘇昭寧盡管不承認,但她卻是真心奢望過這份親情的。
但是徐家早就舍棄了她與蘇穎穎。
目光從麵前的一遝契約落到那油紙包裏的紅糖梨膏上,蘇昭寧感覺到自己的內心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