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媽一臉痛惜,嘴角拉了個跟陸良相反的弧度,說:“她家的姑娘自殺了,剛剛才被救護車拉走,多好的姑娘啊,千萬別有什麼大問題。”
二人對望一眼,這真是個意外。
陸良追問:“那麼你知道她被送去哪個醫院了麼?”
老大媽搖搖頭,說:“這哪知道,救護車拉到哪兒算哪兒唄。”
老大媽提著菜走遠了,二人愣了。小劉反應挺快,說:“救護車一般都是送到就近的醫院,我們去看一下,這裏最近的就是工人醫院了。”
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二人隻得趕到工人醫院。
工人醫院隻有十多分鍾的車程,是個區級醫院,建築已經很久沒有翻修了,隻棟樓外麵貼著細細的青色砂粒,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擺在那裏,沒有大醫院的繁忙,隻有幾個病人手裏拿著各色單子,急匆匆地走過。
二人到了門診樓的問診處,一個小護士正在低頭看一本厚厚的專業書,二人走到麵前了,還沒有發現。
陸良輕輕地敲擊了一下二人之間的櫃台,小護士才抬起頭來,一副黑框眼鏡,白晳的皮膚,紮著個小馬尾,小巧玲瓏的樣子。
陸良說:“請問上午有沒有一個自殺的女孩子送過來?”
醫院裏收治這類病人的時候可能不多,小護士聽了就點點頭,肯定地說:“有。”
說完就去翻記錄本,然後指著其中的一行說:“第二重症監護室。”
二人依照小護士的指點,一路走到監護室,剛從電梯出來,拐進通道,就看到重症監護室的外麵條椅上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獨自坐在那裏,一臉的焦慮,頭發有些零亂,沒來得理。看到二人過來,她轉過頭,青黃色的麵色,兩個大大的眼袋,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雙眼睛,已經有些混濁,有些麻木,有些迷茫。這張臉,跟她身上高檔的衣料和華貴的色調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到兩人過來,但又不相識,中年婦女想打招呼,但實在是想不起他們是誰,有些猶豫。陸良走過去,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把打算站起來的她重又按回到椅子上。
陸良自我介紹,說:“我是市公安局的,請問你是金圓集團老總劉漢亮的夫人麼?”
聽說是公安局的,申蘭眼中閃過一絲的焦慮和不安,抬頭望著他們,問:“是的,我是申蘭,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什麼事?陸良猶豫了,如果不知道她女兒出事,他肯定會把劉漢亮已經死亡的消息告訴她,但現在,他有些不忍心。從她的更深中可以看得出,這段時間,她肯定是在不安中度過的,也許正處在崩潰的邊緣,他不確定,她是否還能承受再次的打擊。
他想了想,把臉上的每個細胞調整成一個模樣,平靜地說:“最近劉漢亮一直沒出現過,他公司的一些房子不能按時交房,這事有人反映到我們那裏,我想了解一下,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麼?”
申蘭的表情浮現一絲輕鬆,但多了一絲無奈,歎了口氣,說:“我早就不管他公司裏的事了,我也好久沒見到他本人了,所以,我這裏提供不了什麼。”
看著她發福走樣的身材,陸良明白了許多,便不再追問,換了個話題,問:“聽說女兒出事了,沒大礙吧?”
申蘭的眼圈開始發紅,她趕快伸手抺了抺眼角,說:“還好,再晚來一步,命都沒了。”
陸良覺得蹊蹺,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可能是最近心理壓力太大,憋了一肚子的話不知向誰說,申蘭打開了話匣子,把劉亭跟他們之間的感情的狀況,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聽完申蘭的講述,陸良努力控製住自己想唏噓的衝動,問:“那麼這也解釋不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申蘭也搖搖頭,說:“雖然平時她跟我們關係不好,但她是個挺要強的人,有自己的生活,我實在是想不出來她為什麼這麼傻。”
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
陸良看問不出來什麼,卻要惹她傷心,趕快安慰了她幾句,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說:“你自己要保重身體,孩子出了事,你自己千萬不能再有什麼意外,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就打我的電話。”
申蘭把他們送到電梯中,直到電梯關上。
兩人都沒說話,直到出了醫院,小劉才感歎了一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要光羨慕別人的風光,現在,我再也不想撞牆了。”
陸良看了看他,若有所思,說:“老說婚姻像圍城,其實不止是婚姻,生活本身就是圍城,把我們一個個地分隔開來,讓我們隻看到別人的表相,看不清裏麵的內容。其實,過好自己的生活,才是生活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