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刑偵民警的苦(2 / 2)

看到陸良進來,慕小山和年輕民警一起站了起來,慕小山說:“所長今天不值班,怎麼沒有回去?”

陸良說:“我留下來,熟悉一下情況。”說得很實在。

慕小山指著身邊的年輕民警說:“我們中隊的,楊雄,頭兩年剛從警院畢業。”

楊雄個子不高,但挺壯實,一臉的絡腮胡子,臉上都是橫肉,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條一條的肌肉。

楊雄雖然剛畢業不久,但臉上已經看到不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常有的那種興奮勁與激情,有的隻是滿臉的疲憊。他雖然客氣地跟陸良打了招呼,但看得出,他心裏不是很在意自己,長期的加班工作已經磨滅了他最初的衝勁,不但沒有了滿腔熱情,由於看不到前途的希望,恐怕隻剩下滿腹牢騷了。

陸良理解這些,這是基層派出所普通存在的情況。這些年輕人由剛畢業時對公安工作的各種憧憬,到對日複一日超負荷工作的憎恨,再到開始責任感減弱,最後開始混日子,逐漸成為老油條,這種環境強大的塑造力,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抗拒得了的。

陸良問慕小山:“這人犯了什麼事?”

慕小山說:“搶劫。”

陸良不問了,看著他們審案子。

楊雄粗聲問:“你他媽個逼說不說,你為什麼跑?”

黃毛說:“我看到後麵有人追過來,我害怕,就跑了。”

楊雄問:“那你有沒有搶東西?”

黃毛說:“沒有。”

楊雄問:“沒有人跑什麼,為什麼不追別人,隻追你?”

黃毛說:“我不知道。”

楊雄指著桌子上一條斷了的金項鏈,問:“這東西是不是你丟的?”

黃毛說:“不是,我沒見過。”

楊雄問:“你為什麼跑,跑得跟狗一樣,鞋子都跑掉了?”

黃毛說:“我真的不知道,我剛走到那裏,就看到幾個人跑過來,叫我不許跑。我不知怎麼回事,趕快跑,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怕被打,就跑了。”

楊雄已經有些怒不可遏了,他衝過去,站在黃毛麵前,啪啪就是幾個耳光,嘴裏罵道:“你還他媽個逼嘴硬,我讓你硬!”

幾個嘴巴過後,黃毛的嘴角流出了血,但他還是保持剛才的姿勢,低著頭,也不反抗,好像這幾個嘴巴抽在了別人的臉上。

楊雄衝到外麵,衝著下麵叫:“小狗,上來。”

不一會兒,外邊傳來噔噔的腳步聲,陸良剛來時碰到的那個小保安過來了,問:“楊哥,什麼事?”

楊雄一指黃毛,說:“帶下去,你銬在審訊室裏,不能坐,不能站,老子看他能挺到什麼時候。”

小狗朝著黃毛背上就是一腳,一手拎起銬在他背後的手銬,猛地往上一提,黃毛身子往前一栽,差點沒一頭拱倒在地上。

小狗帶著黃毛出了門,陸良給二人散了煙,問:“怎麼回事?”

楊雄說:“慣犯了,在樓道裏搶劫,被受害人追了出來,正好遇到我們的保安。這小子一邊跑,一邊把搶到的項鏈丟到了旁邊的院子裏。”

陸良問:“能處理得了麼?”

楊雄一搖頭,苦笑著說:“處理個什麼。這是慣犯了,他搶人的時候沒有目擊者,抓到他的時候又沒有贓物,明明知道就是他幹的,可是證據不足,最後還不是要放。”

慕小山說:“這種人,根本不怕嚇,已經有了跟我們鬥爭的豐富經驗,處理起來很難。”

陸良說:“怪不得我們轄區發案率高,打處率低,有些案子還真的是沒辦法。”

楊雄搖搖頭,說:“我們辛苦半天,還不是無用功,局裏考核隻看最後打處量,處理不了,前期工作你幹多少,都沒有用。”

陸良說:“大家真的是太辛苦了。”

楊雄人雖然年輕,但已經什麼都看開了,很敢說話,不像慕小山,因為身上有職務,不願意外說話,楊雄毫無顧忌,想說什麼張口就來。

提到辛苦,楊雄說:“所長,你今天提的給我們把夥食費免了的提議我們都聽到了,你是真心為我們著想。除了你,誰會替我們著想。我告訴你,刑偵民警,是所裏最辛苦,最累,又最沒有油水的。你看治安民警,周圍這些歌舞廳、洗浴中心,老板們見了他們跟見了爺爺一樣,平時好吃好喝伺候著,到了節日的時候,還有紅包。我們刑偵民警,都是破案子,不用說好好伺候你了,案子破不了,人家還會罵你,有的還要來鬧。不公平啊,誰會替我們講一句話,所以不光身體累,心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