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看得出來,這個李傳坤心裏對呂大峰並不服氣,呂大峰貌似粗魯,其實語氣裏都在跟李傳坤套近乎。
陸良在心裏感歎一句:看來村支書也不好幹啊,還是要處處想著維護班子團結。
李傳義看村長支書都倒滿了酒,也沒說什麼,笑嘻嘻地把用兩根手指扶著杯子,讓呂大峰把酒倒滿。看來這個人是八麵玲瓏,誰也不得罪。
其餘人也都倒滿了酒,呂大峰舉起杯子,說:“來,第一個酒讓我們歡迎陸兄弟,你能不怕辛苦,到我們這個山窩窩裏來,就是勇氣,就是看得起我們山裏人,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來幹了,不幹是孫子。”
聽了最後一句話,陸良差點沒笑出來,這個支書,一把年紀了,說話還真是可愛。
眾人紛紛舉杯,一杯酒入口,陸良感覺像一團火,從口中直燒到胃裏,火辣辣的,心說:這酒度數好高。
呂大峰三杯酒領完,陸良也是三杯酒下肚,開始覺得這肚子裏像有把刀子在攪動,連著喝了幾口水,才感覺好了些。
一開始光覺得酒難喝了,沒想到入口的茶水也跟平時喝的不一樣,雖然茶比較濃,得還是掩不住又苦又澀的餘味。陸良低頭觀察了一下碗中的水,他發現在碗底落著一層沉澱,像天上的浮雲一般,懸在那裏。陸良覺得這水的水質有問題,他同時還注意到,在座的幾位村幹部,無一例外,每個人的門牙上都像生了鏽一般,被腐蝕得露出一層層黃色的牙垢。
他不好顯示出對茶水的嫌棄,硬著頭皮把水喝完。
喝完這碗水,又吃了幾口菜,陸良的胃裏才稍微好了一點。
輪到李傳坤領酒了,他舉起酒杯,說:“論能力我比支書差了一截,論酒量,我跟他也不能比,我領三次,每次一半,大家隨意。”
說完,把酒杯往嘴唇上一碰,就放了下來,拿起筷子,從盤子裏掏了幾塊肥肉,大嚼起來。
看到李傳坤又在耍滑頭,小組長呂大路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走到李傳坤跟前,拿起他的杯子,說:“支書是叫你來喝酒的,不是叫你來吃飯的,你別壞了規矩。”兩個人年齡相仿,平時都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所以說話行事間少了那些客氣。
李傳坤不怕呂大峰,倒似乎對這些小組長有些忌諱,笑著說:“你問問支書當時是不是說來吃飯的。”
當地人召集人肯定是說吃飯,因為大家明白吃飯肯定是要喝酒的,都說到我家吃飯去,從來沒有說到我家喝酒去的。
李傳坤是個機敏的人,會鑽空子,呂大路根本不跟他打嘴官司,拿著杯子,黑著臉說:“今天陸兄弟來到我們這裏,人家都不擺領導架子,你也就少擺譜了,你不喝,我就倒啦。第一杯我倒到你口袋裏,第二杯我倒到你頭上,第三杯我就直接倒到你領子裏,你信不信。”
農村人喝酒有這個傳統,有的人愛耍嘴皮子,你如果有本事把說得我沒詞了,我就喝,有的人是來硬的,你不喝我就亂來,總之一個目的,就是把酒讓別人喝下去,完了後誰也不會計較。
這個呂大路長得五大三粗,瘦小的李傳坤跟他來硬的是沾不到便宜的,無奈接過酒杯說:“我是怕了你這個強盜,我喝,我喝還不行嘛。”
說完,一仰脖子,把酒喝完了。他其實就是這種人,心裏想喝酒,但就是要難為一下別人,以示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等,或者要突出自己的地位。
呂大路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指著李傳坤說:“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傳坤的三杯酒領完,大家夥兒每個人都有半斤酒下肚了,酒量小的開始有酒意了,變得亢奮起來,紛紛過來跟陸良敬酒。陸良是來者不拒,等每個人都敬完了自己,又挨個回敬了一個。一夥人直喝到太陽西斜,到最後陸良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