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茗落第一次怒了,前世今生,她還沒有過這樣清楚的感受過憤怒。
她就感覺像是有一堆烈火在她的胸腔燃燒著,愈來愈猛,愈來愈烈。好像都產生了火燒般的疼痛,燃燒趨勢緩慢向上,都燃到了腦海裏,不過她並沒有失去理智,她的旁邊還站著一位精明狡猾的男子。
她知道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一筆一筆的帳,她會一一的討回來的。
平複了下剛剛一時怒火而有些微微起伏的胸脯,嚴茗落看向暮公子,低聲道:“閣下……可否回避,我想與我娘親待會兒。兮悅,過來。”
暮公子見她剛才眼中似乎在燃燒著熊熊大火,本以為她可能會當場爆發,不顧旁人。可見她這短短時間裏,瞬間竟然平複了下來。
那,這樣的女人,他……該如何為己所用?
他心中一凜,看了看還在土坑外的紅木棺,提氣,雙手虛放在木棺前,靈力緩緩放出,包裹著棺材,控製著放進了大小剛好的土坑。道:“那麼,姑娘,在下就告辭了。”隨後便轉身向林外走去。
嚴茗落看著他出去,動了動站了很久快僵直的身子,慢慢的走到棺材土坑邊緣,無言垂首,看著五姨娘那蒼白青紫的麵容,還有那脖頸下隱隱可看見的一圈發黑的痕跡。
自然向下的左手緩緩的,緩緩的蜷起,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響,在空蕩的小林子裏顯得猶是滲人,兮悅跟著嚴茗落,站在她的身邊,看著小姐這般的隱忍,心中疼惜更甚,看了看那緊握的玉手,似乎要崩裂一般,看著看著,居然有兩條細絲般的鮮血流了下來,竟是嚴茗落蔥玉般的指甲已經陷進了皮肉中!
“啊!小姐,你的手……”兮悅驚呼一聲,滿臉驚詫的看著嚴茗落,一著急,眼淚又要湧了出來。
嚴茗落低了低眉眼,輕聲道:“不要哭。”聲音輕的像是林中颯颯飄下的落葉,幾不可聞其聲。
兮悅卻聽的清清楚楚,看了看麵色冷清蒼白的嚴茗落,吸了下鼻子,立即抬袖擦了擦不小心流過的淚痕。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再哭,安靜的站在了嚴茗落的旁邊,不再開口。
嚴茗落鬆開了手,麵色如一,還是那樣不在意人世萬千般,她緩緩跪下,也不在意髒兮兮的泥土會弄髒自己的素衣和白皙的玉手,一捧一捧,將黃土送入五姨娘的墓中。
兮悅見到小姐的動作,立馬一同跪了下來,和嚴茗落一起填著這五姨娘今世的安身之地。
一捧捧,緩緩灑下一世平平;
一次次,親手埋葬一生苦楚;
一雙雙,是傾肝傾腸、懷柔怨愁的祝願……
——————
朝天的驕陽已經變成了斜落的夕陽,昏黃的餘暉錯落的灑進林中。此時光線已經微微晦暗,隱約可見跪在土地上挺直的兩個灰影。
嚴茗落閉了閉幹澀的眼睛,許久才再次睜開,和兮悅蓋好棺蓋,拔下了頭上固定的一根發簪,黑絲垂落,在黃昏的清風中飄飄落落。
她毫不關心現在自己散亂的頭發,用簪子的頂尖,在棺蓋上露出的小臂大的地方刻上了五姨娘的小字:幼妍之墓。再灑了一抔土便站起了身。
回身走到坡前,最後看了眼五姨娘的下葬處,轉過身,帶著兮悅走出了樹林。
外麵等著的車夫見她們出來,立馬迎了上去,確認她們坐穩了後,便急急趕著車,駛出了這片充斥著讓人不悅氣息的地方。
她嚴茗落,這輩子,最討厭、最討厭為人送葬。
這種事,她再也不會做了,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