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違心出嫁(1 / 2)

綠,濃鬱的綠,我支開沉重的眼皮,入目的就是屋頂垂掛下微薄的蠶絲帷幕,隨著微風跌蕩起伏。在平川國,隻有朝歌的皇族允許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帶有明黃色的用品或服飾,而皇族之下世襲爵位,王侯將相均是用墨綠色來彰顯身份的尊貴。這間屋子我來來去去十幾年又怎會不熟悉。原來那一切都不是夢,而那雙抱起我的手也是在記憶中真實存在的。我坐起身子,低頭才發現胸口的傷已經包紮處理過。隻是還有微微的血跡滲出,沒有多想,我翻身下床。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夾帶著一股熟悉的檀香味,一支麵繡桃花的繡鞋踏進了門檻,我不由的皺眉,心裏明白了八九分,索性收回搭在床沿的腿半倚在床上。天氣不好,南麵的天空從早上開始就一片陰沉,我穿著厚重的新娘嫁衣隨著領路的趙媽一直走一直走。饒過七拐八繞的涼亭石階,饒過院府漂亮的琉璃瓦長廊,麵前是可以想象的豁然開朗。趙媽引我一直向前,四周的喧囂頃刻變的安靜,似乎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注視我這個新娘。而我除了眼前的一方地麵什麼也不見。然後麵前無端長出一隻手,指骨修長,掌心朝上。在我麵前灘開形如溫暖,讓我有種莫名的安逸。那之後我曾想,如果當時我伸出手,那麼結局也許會很不一樣,我有一瞬間想要就這麼心甘情願的嫁給他,孤獨也好寂寞也罷,總是好過守在一個永遠不會為你回頭的男人身邊吧。可終究,我沒有伸出手,我隻是淡漠的向他浮禮,然後順從的走到他的身後。娟秀鴛鴦的繡鞋前方是一片飛揚的衣角。那不是新婚該有的大紅,秦商隻著了平時再普通不過的絳紫色長袍。我向上望去可以看見一個男子細膩的下巴和緊抿的唇角,你,是在擔心什麼或是緊張什麼麼。是因為我的身份麼,秦商,即使你是喜歡我的,但在南闕在你的族人麵前仍要擺出一副平常不過的神情麼,為的是盡量把這件事壓的幾不可聞,是吧,那麼也就不會有人去在意我的身份我的來去,我微微歎氣,把眼神望向別處。也難為你的這番用心良苦,秦商。我苦笑,諷刺的仰起唇角,從始至終這不過是一場遊戲,真正幕後操控的是公子,我們不過是他預算當中得力的兩顆旗子。隻是我有要助他完成大業的心願而你卻被蒙在鼓裏罷了。我把視線移開別處才發現,長廳隻聚集了少的可憐的所謂的迎親隊伍,從他們走路和觀察四周的眼神和體態可以看出,他們都是武功底子不弱的人,想來應該都是秦商的親護隊,我不由的奇怪隻是把我送去南闕真的有必要這麼費心麼,還是這其中有什麼隱瞞而我是不知道的。我的疑惑沒有得到任何證實,在我都要覺得乏味的時候,我才被趙媽引領著進了停在侯府後院門口一輛馬車,嫁衣的沉重和精神的疲累讓我倚靠在馬車車臂上不由的昏睡過去,還沒睡沉忽然聽到幾聲清脆又有節奏的扣門聲,我支開眼皮,車窗外赫然閃出一個影子,我貼進輕輕一嗅,才放鬆下來,是秦商。他隻站了一會,見我沒有回應便轉身上了馬,我舒出一口氣,有靠回車臂,漸漸疲累的身體讓我沉沉睡去。可是公子,你沒有來吧,到最後你也沒來看我一眼,這最後的一眼,我想十年二十年,也許我都見不到你了隻是那句誓言,讓我銘記與心,久久不能忘記。

來人邁進門,踱著一陳細碎的花步。走到桌前停下,放了手裏捧著的東西,姿態優雅的坐在圓凳上,我側過頭與她狹長的風目正好對上。她微笑,“本想過來看看,到不知你已醒了,可好些了”。粉麵桃花,笑焉如玉,眉間透著隱隱的憂傷。這是個讓人一見就想要好好疼愛的美麗女子,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公子拉著她出現在侯府門口的情景,我高興的出門迎接卻看到這一生都不願看到的情景.公子很寵她,我想也對,隻有美好的女子才有被人寵的權力,而我,這麼不美好,不會微笑,不懂溫柔,有誰,願意寵我.半晌見我不語,她又說,“聽聞昨夜府上有刺客,可知道來人是什麼目的。”我閉了閉眼,洋裝疲憊的說,“隻是一般的竊賊,是我自己疏忽才被他偷襲,沒成想到是驚動了公子。”對於她我是有提防的,畢竟她是個及聰明的人。因為公子從不會留沒用的人在身邊。隻是我不明白,她明明要比我更優秀,為什麼公子卻寧願要我嫁給南闕侯。她領悟的點點頭,看我不願多談便也不多問,隻是反複摩挲著桌上的絲綢包裹.我的視線順著她的手看見絲綢裸露在外的衣衫一角,那是件火紅的新娘嫁衣,彩色針織的鳳凰口銜金色靈芝草,其間還間雜著淡藍的雲團,那好象寄托了所有女子的幸福和希望,卻獨獨沒有我的。“有什麼話,你便直說了吧。”我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原本見你病著沒好,我也不想現在說的,”她試探的看著我,“隻是南闕侯那邊實在急迫,我也不能再拖延,瑾兒,”她說,“成親的日子你不知道,所以公子差我過來通知你,”她接著說,“後天你就該離開北陽了,今個霞披我給你取來了,什麼時候覺得身子好些了,就穿著試試合身不合身,你隻身去南闕,怕沒個能照應的人,所以,娘家的東西在這邊公子都差我替你準備好了。”我淡漠的看著那團紅,像有什麼阻隔著呼吸,內心裏的憂傷逐漸膨脹。她說“瑾兒,我知道你並不願意,隻是礙於身份又不能不願意,可是你為什麼不想想,嫁與南闕,至少你再也不需聽命與人,這與你難道不是恩賜麼。”亦或者,“你壓根想法就在別的地方。““我那有別的想法,”我看著她,一個家奴會有什麼想法,到是棉纓你過慣了被寵的日子好象當真望了自己的身份”。她微笑,“我知道,所以你更應該義不容辭的去,否則到是違背了公子的一番心意。”“公子的心意,瑾兒不會違背也不敢違背,隻是可惜你的一番試探了,無功而反”我冷漠的看她終於說出了她從一進門就存著的想法。她吸了一口氣,看的出來是在盡力平複焦慮。“你的傷看來真的不重,”她有點咬牙切齒的說,不然怎麼還可以這麼靈牙力齒的狡辯。“傷的重不重都要看來探傷的是誰,”我對她冷笑,“沒如你的意,我還死不了。”她看著我忽然冷笑一下,唇角仰起,“嫁給南闕侯,我想你一定能過的很好。”然後她起身,淺粉色的衣裙劃出很美的弧度,悠揚悅耳的聲音由去處傳來,“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我一驚,心裏沉痛的無以複加。胸口的傷隱隱的疼痛起來。如果這是你所期望,公子,瑾兒傾盡所有願意滿足你,為了公子,瑾兒這條命又算的了什麼,六歲那年要是沒有公子,瑾兒早已經死在明城的洪荒裏,瑾兒在人骨的廢墟裏抬起頭,是公子一身水藍的衫子遮住了那麼刺目的陽光,公子在腐臭的屍體堆中對我微笑,這是瑾兒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所以,瑾兒願意,隻是希望,公子那麼風華燦爛的生命裏,可以留下瑾兒卑微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