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一見她來了,忙笑著起了身。兩人略寒暄了幾句便對著坐了下來。
“這樣的事,不拘派哪個小丫頭來便罷了,姑娘還值得親自跑一趟?”淨荷接過楊秀從袖中拿出的一串佛珠,端詳了幾眼便回身遞給了宜蘭。
“這是皇上那年在南海躲過金兵追捕後,特意去普寧寺求來的。原是兩串。一串給了吳才人,為的是她護駕有功。這一串就是皇上自己養著,從不離身。如今太後抱恙,皇上憂心不已,才想起這串護身的東西。這不就讓我趕著送來了。這東西再是個蠢物,好歹也是有些福氣的。但願能護佑太後娘娘。”
淨荷聽了咂舌不已,道:“是我沒見識了。原是這麼個稀罕物,怪道要勞煩姐姐親自跑一趟。”
“咳……”楊秀聽了笑道:“也不全是為了這個。這幾日皇上心煩,政和殿從上到下都提著氣兒呢。簡直要悶死人了。我也想借這個由頭出來逛逛,省得受那份活罪。”
“是啊,才剛聽長公主也是這麼說。看來前朝是真不太平。”
“長公主在這兒?”楊秀得體地笑著,“那倒是巧得很。”
“和乾明庵的兩個師太在裏麵陪娘娘說話兒呢。估計也快出來了。”
“馮公公也來了?”
淨荷愣了一下,笑道:“如今是長公主的得意人了,哪裏能少得了他?”
“這一段……終是了不了嗎?”
“姐姐……”淨荷突然一陣哽咽,“若放過他,紅蓮如何瞑目啊!”
“好了好了……”楊秀見她言語激動,忙安撫了兩句,“姐姐知道……隻是一點,凡事有度,切莫為報舊怨又添了新仇。”
淨荷正要說話,忽見有小丫頭從內室出來,忙止住了話頭,站了起來。果然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見靜善被簇擁著出了內室,進了正堂。
“剛還說長公主呢,您就出來了。”楊秀略福了福便起身走到了靜善眼前。
“是巧……”靜善淡淡地點了點頭,又向淨荷道:“雲安師太剛剛好像要什麼物什,說是在她房裏。小丫頭沒頭沒腦的不經用,還是姑娘去妥當。”
淨荷聽了忙滿口應承下,匆匆回了內室。
“姑娘的差事也了了吧?”淨荷剛走,靜善便朝楊秀問道,“正好與環兒同路。”
楊秀笑而不語,隻微頷了頷首,便換下斂容,扶著靜善一同出了慈溪殿。
“如何?”
楊秀後側頭瞥了一下跟著並排走的斂容和馮益——離得確實不近。
“她沒認出我。”靜善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至少麵兒上是這樣。”
“您是說……”
“我願意相信她真的沒認出我!”
“所以您還是不信。”
又是一陣沉默,微風裏隻剩裙角摩擦的細碎聲響。
“信與不信,有什麼要緊的。這場戲,多一個不說破的人,便能晚一日收場。”
“公主這話說得明白。高公子也是此意。順水推舟,方是這出戲的精髓。”
靜善的心忽然像被什麼猛砸了一下。
“他還好?”
“都好。”
靜善盡量看著前方,不讓後麵的那個人生疑。
“他的消息也太過靈通了。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居然連回音都有了?”
靜善清楚地覺出扶著自己的雙手緊了一扣。
“高家有自己的驛站。快馬加鞭,怎能不靈通?”
“驛站?”
“隻是個說法。不過是借著各個世家交好的馬廄養著自己的快馬和信使。高家世代官宦,勢力盤根錯結,用此法可直通行宮和益州高府,竟比那官驛還快。隻是成本太高,來回一趟,少說也要百兩白銀。”
靜善聽了默默良久方道:“他倒舍得。”
楊秀看著她心神不寧的樣子,一句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其實……我這次特意找了個由頭跑來見姑娘,並不光為著雲安師太這一檔子事。而是另有密聞相告。此事是今天剛私呈到政和殿的,宮裏還沒幾個人知道。但我想……姑娘還是先有個準備為妙。”
靜善眼裏的恍惚之色立刻散去,低聲急問道:“究竟是何事?”
“榮德公主要還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