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在福延殿待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匆匆回政和殿了。倒是孟太後,一直陪著靜善用了午膳才回慈溪殿歇息。
夏日午後的陽光暖暖地裹挾著靜善。她懶洋洋地地眯了眯眼睛--本該是絕好的小憩時節。怎奈起得太晚,竟毫無睡意。隻得漫無目的地在這個被殿室擠得滿滿當當的行宮逛來逛去。斂容和馮益靜默無言地在後麵跟著。靜善不用回頭看也知道那兩張臉上的困意是多麼顯眼。
“馮公公。”靜善清了清嗓子,還是決定給後麵這兩位醒醒腦子,“一晌午都不見你人影,好不容易回來了,臉色又那麼難看。幹什麼去了?”
馮益似是被人猛地推醒一般,忙上前趕了幾步,和靜善並肩走著,弓腰回道:“一大早餘慶殿差人叫老奴去回話。公主那時還沒醒,肯定不知道。”
“回話?回誰的話?”
馮益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和她講過這一茬,忙道:“餘慶殿的主位是潘賢妃...怪老奴沒和公主提過。”
“賢妃?”靜善低聲念叨了一句,忽道:“賢妃可是四妃之一,論位分也就是稍遜張貴妃一些。上次環兒問公公時,公公連吳才人都沒落下,怎麼卻不提她呢?”
“咳...說是四妃之一...”馮益麵露為難地道:“算是老奴疏忽了吧。隻是這潘賢妃如今在宮裏實在是地位尷尬。”
“怎麼說?”
“皇上還是康王的時候,她也就是個侍女,還不是近身的。後來是因為有了喜才被收攏成妾室。也是她運氣好,一生就生了麟兒,那可是咱皇上的長子。等皇上登基了,小皇子被立為了太子,她也就母憑子貴被破格封了賢妃。可再瞧人張貴妃,那時候連瑞陽公主還沒懷上,就被封貴妃了,四妃之首。您就能掂量出皇上對這個賢妃能有幾分心思了。”
靜善會意地點了點頭,“小太子一去,就更沒人把她這個賢妃當回事了。”
“正是這個話。沒有母家支持,沒有皇上眷顧,沒有子嗣依仗...這宮裏雖說眼下妃位多懸,可那些個才人美人的一抓一大把,難說哪個就冒出尖兒了。她這樣的女人被取而代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那這位賢妃娘娘一大早請公公去是....”靜善故意拉長了腔調,那雙杏核眼明顯要精神了不少。
“皇上和太後可剛來福延殿看望公主,老奴就不信公主不明白這裏的門道?”
靜善聽了也不答話,腳下倒是快了許多,幾下就落下了和她並肩而行的馮益。三個人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前兩後,穩穩地走著。
忽然,靜善腳步一停,有些懊惱地等著前方,歎了口氣道:“怎麼兜兜轉轉又回芍藥圃了?這行宮就沒別的去處了?”
“總共就是這巴掌大的地方,公主來來回回都轉了半個時辰了,可不是要多見幾次嗎?”斂容上前扶住了靜善的小臂,引著靜善往芍藥圃裏走去,“既都來了,公主何不就逛一逛。這行宮裏除了這兒,也再沒什麼值得看的了。”
靜善不耐煩地抽回了手,一個人徑直向芍藥圃最裏麵那株通體純白色的花王走去。斂容正欲跟上去,卻被馮益在身後拽住了衣袖。
“公公有事?”斂容不放心地往靜善那邊望了望。這芍藥圃的花開得要比上次來時旺得多了。也是到時節了,裏三層的那些花期晚的也綻開了。大大小小地一層層擠在一起,圍成了一道道花籬。靜善的身影幾下就沒在了裏麵,打外麵瞧連個大概也看不出來。
“公公也真是的,什麼話回去不能說?”
“我說容姑娘啊”馮益見她那副不安心的神色,笑著慢悠悠地道:“你哪都好,就是看不明白咱們公主的心思?”
“公公說什麼呢。”
馮益朝花圃裏努了努嘴,小聲道:“咱公主天性好靜,又愛獨處。這一上午礙著皇上太後在也不好怠慢,這會兒好不容易得閑了,肯定更願意自己一個兒呆著。咱們倆何苦不知好歹地湊在跟前兒呢?”
“可太後才吩咐以後公主身邊一刻不能離人的啊...”
“咳....”馮益白了她一眼,臉上笑得更開了,“說姑娘是老實人吧。咱兩個跟著出來就行了,左右公主就在這花圃裏麵,還怕她跑了不成啊。”
斂容聽了也覺有理。便不再理論。沿著花圃外麵那層盆栽的芍藥,不急不慢地踱著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