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此曲槐空落(1 / 3)

四弦一聲,發出裂帛般的清脆激越之聲。靜善久久抱著懷裏的琵琶,用額頭輕輕依著琴首。

斂容見她終有了幾分倦意,忙遞了盅清茶過去,趁著她接手的時候把琵琶搶了過去,不由分說地塞回了匣子裏,重重地蓋上了蓋子。

“你這丫頭瘋了,這是作甚?”

“是公主瘋了!”斂容毫不示弱,回道:“打從太後那兒回來,您這不分晝夜地抱著那把琵琶彈,就算用膳的時候眼睛也離不開它。您瞧瞧您的手。”斂容心疼地捧起靜善的右手,上麵滿是新磨出的繭子,有的還帶著血跡,“您是金枝玉葉,哪裏受得了這個罪!”

靜善抽回手,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蜷縮在榻上道:“我什麼罪沒受過,這算得上什麼。”她看著斂容在一旁急得直跺腳的樣子,在心裏笑出了聲,“明日就要去母後那裏了,總要彈出個樣子來。”

“您急什麼啊?”斂容仍是不滿地嘟囔著,但聲量倒是小了些,“才學了幾天,太後娘娘那麼疼您,哪裏就能計較這些呢。”

“誰說我是初學?”

“啊?”斂容猝不及防地被她這麼一喝,倒有些打怵。“您原是會的?”

“那是自然!”靜善正不知怎麼答,卻看馮益滿麵堆笑地打屋外半弓著腰進了屋來。斂容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見了禮便不自然地往後退了退。馮益也不理會,徑直到了靜善跟前,繼續道:“貴妃娘娘當年就是因為一手好琵琶占盡了榮寵。幾個公主更是打不會走的時候就會彈琵琶。咱們公主又是這裏麵拔尖兒的,自是沒得說了。”

靜善帶著笑冷眼看著眼前這個人,忽然憶起薊州時他賭天罰誓地力證她的身份。現在想來,那天種種,於這個人而言大概是難不過吃飯睡覺這樣的事吧。

“可打聽明白了?”靜善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都明白了,老奴特特兒地去問了瓊華姑娘。公主現在動身,正好能趕上。”馮益忙一本正經地回道。

斂容躊躇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插話道:“公主可是要去哪兒?”

靜善和馮益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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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已是走得有些煩了。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張貴妃,美得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他忽然有些遺憾。比起六年前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眼前的少婦再雍容美豔,也難平分秋色。

張貴妃早就感受到身旁這個男人的不耐煩了。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尤其是對他,他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最微小的蹙眉她都能敏銳地感受到。她打心裏厭惡這種本事,可慢慢地,卻再也離不開這種本事。

“皇上。”張貴妃的眸子裏忽得閃過一絲欣喜,她柔聲喚住隻顧快步往前走的趙構,“您瞧,那簇花,您可認得出?”

趙構聞言凝神定睛看去,不遠處,熱鬧鬧地看滿了一簇紅豔的花。他不禁又往前走了幾步,俯身細看了片刻,嘴角掛上了一絲了然的笑意。

“是玫瑰。”他回頭望向張貴妃,胸有成竹地高聲答道。

話音剛落,張貴妃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誇張地搖著頭,笑著歎息道:“六年了,皇上還是看不出門道。”她幾步走上前去,扶著趙構的手向莖上摸去,趙構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結結實實地挨上了花莖。“可覺得痛?”張貴妃眼角眉梢滿是笑意,略有些輕佻地問著。

趙構訕笑了兩下,抽回了手,“是月季。”他回頭望著身旁那個笑得嬌俏的女人,眼底閃過一絲柔軟。“這麼些年了,朕還是沒有練就你那麼好的眼力。”

“不是什麼眼力。”張貴妃輕撚起一片花瓣,有些出神地盯著,“熟能生巧罷了。臣妾...自小便是在花圃裏生長。見的、聞的、玩的都是它們,不用眼睛,也能分清。”她纖細的手指沿著花莖緩緩地摩挲著,“月季的花瓣要比玫瑰寬大,顏色也更豔麗。且沒有那些惱人的小刺,自是更招人喜愛。在這宮裏,是最容易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