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雙眼袋層層疊疊,就像沙漠裏風刀雕刻的戈壁。一輩子的老實人,隻留下一個好名聲。可是誰讓咱家閨女小呢。陳老四也不多說什麼,沉聲“嗯”了一聲,算是認了。
眾人也舒了一口氣,好在輪到的是陳老四,要是換個人,比如那癩皮陳,怕就沒這麼容易解決了。
“老四,那就辛苦你,明天把你家孩子帶上。對了,小家夥取名字了嗎?”村長故意問一句,一下子又把那未謀麵的孩子說得小了幾分。雖然有名無名不能作為孩子出生年日的依據,但是還沒取名字的孩子,總讓人覺得出生不久。
“取了,叫倩兮。小芸還給她點了個字,可惜我沒什麼文化,聽了許多遍,還是記不住。”陳老四神色黯然的說。自家的孩子,還不會叫聲爹,就要送入熊口,誰能舍得?
聽到“小芸”這個名字,眾人神色都有些異常,村長也擔憂的問:“常小芸她……能同意嗎?”
想到此處,陳老四也有些猶豫,常小芸是他的媳婦。雖然他是男人,可是村裏的人誰不知道,他家當家做主的還是那個外來的媳婦常小芸。
這常小芸本來是名門大戶的小姐,端莊貌美,知書達理。本來以她的姿質,怎的也該有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可她最後卻從了這山野農夫,氣得常老爺子將她逐出家門,誓不相認。
村裏人都羨慕陳老四好福氣,這個年輕的時候常被人欺負了還笑嗬嗬的大傻子,居然討了個如花似玉的漂亮老婆,對他千依百順,真叫人嫉妒。
不過陳老四在外麵老實,在家更老實。怕老婆的名聲怕比他的名字還響亮。
於是知道了常小芸剛出生的寶貝女兒就要去送死,不僅沒人憐憫,更想看看他家的笑話。
畢竟這是塊玉做的牆角,誰都想來挖一挖。
“小芸她……會理解的。”陳老四看著周圍那些戲謔的目光裏藏不住的笑意,心裏有些發冷。
垂頭喪氣的回到家,卻見那個迎風漏雨的茅草屋裏還點著燈。陳老四心裏且暖且寒,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吱呀”聲中門推開,常小芸看見自家男人回來了,放下手中刺繡,從爐子上倒上一碗熱水,端到陳老四麵前,說道:“又遭人欺負了吧?”
陳老四苦笑著說:“小芸……我……我對不住你。”
說完“噗通”一聲跪下,給常小芸磕了三個頭。
常小芸也不攔他,隻是將茶碗放下,雙手捧著陳老四的臉,柔情似水道:“你去時我便猜到了結果,以你這性子,村中有難,倒黴的除了你還能是誰?”
“我沒能保住倩兮,我沒用……”
常小芸哀怨的歎了口氣,說:“有用沒用,那是你說了算的嗎?大家都是你的父兄長輩,村子裏有規矩,我們也隻好遵從。我隻恨他們不明事理,聽信那妖道的胡言,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人家的孩子要遭殃。”
“小芸,我該怎麼辦?”
常小芸並未回答,起身走向內室,抱出一個丁點大的孩童。那孩童身上裹著的繈褓麵料精致,不像這個村裏人用得起的。那是小芸用她嫁入陳家時,母親偷偷送來的鳳披改的。
她把孩子抱到陳老四麵前,滿臉慈愛的說:“你看,咱家孩子多可愛。”
陳老四苦笑著說:“是,跟你好像。”
常小芸得意的笑道:“那當然,要是像你,怕是要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