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麵傳來偏將的笑聲,隻聽他大聲稱讚道:“好笑,好笑,當真是有趣的堂審。”緊跟著笑聲變成了驚呼聲,“嘩啦”一聲,就看到一個狼狽的身影從屏風後麵竄了出來。
“奶奶個熊,這是什麼椅子,竟然憑地不結實,摔了軍爺一跤。”偏將大聲啐罵,牛眼衝著劉殷一瞪,喝道:“兀那知縣,把你的椅子搬來讓軍爺坐坐。”
劉殷滿臉都是不痛快的神色,這偏將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他是皇城禁衛軍不假,職責也比劉殷高,平日裏劉殷肯定要以下屬的姿態恭恭敬敬的對他。可現在正在審案,坐上公堂的主審官代表的就是朝廷,代表的就是國法,若是當真把主審官的椅子給了這偏將,那劉殷的臉麵往哪裏擱,這姑蘇縣衙的名聲又往哪裏放?
高大全繼續低眉順目,眼睛使勁的往地磚上瞅。這姑蘇衙門的地磚還真不錯,每一次都能徹底吸引高大全的注意。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高大全直接把自己變成了瞎子聾子,劉殷和偏將愛咋辦咋辦,反正他現在就是個嫌疑犯,有嫌疑犯沒事插嘴的份嗎?
“你你你,你當真大膽!”高大全不得瑟,但有人正義感十足。甄遠道這人的正義感頓時升騰起來,指著偏將就怒喊出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跟恩師大人說話!在這姑蘇城,知縣大人就是天,你竟然敢擅闖公堂,還敢讓恩師大人把座椅讓給你,當真是無法無天,當真是肆無忌憚!”
“喲嗬。”偏將瞪著牛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甄遠道:“還真有蹦出來說話的。你就給軍爺說說,這怎麼就不能讓他給我椅子了?”
“國法大於天,軍是君,政是政,你甲胄在身,就算是當朝大將軍,也不可在文官的縣衙放肆!”甄遠道大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正義的味道。
高大全可悲的搖搖頭,使勁用手捂住了眼睛。隻聽到“哎呀”“噗通”聲連續想起,高大全從手指縫裏看到甄遠道胸口的腳印子又加重了幾分,卻是這軍老大聽到甄遠道說得羅嗦,直接大腳丫子踹在了他的胸口。這一腳比高大全那一腳隻重不輕,甄遠道打了個翻著白眼的“呃”,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偏將踹完甄遠道,好像感覺還有些不爽,把那雙牛眼又對準了高大全,大聲問道:“咱家問你,你是不是也覺得咱家不該要這知縣的椅子?說得好,今日就判你無罪,說得不好,八十殺威棍伺候!”
好家夥,剛才劉殷隻是準備打我二十大板,現在你一上台,直接加了好幾倍,這八十大板子下來,老子的屁股還不成了十六瓣?高大全使勁翻了翻白眼,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大點聲,老子聽不見。”偏將一副冷笑的模樣。劉殷站在一旁,是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那額頭的汗水就落了下來,暗暗哀歎自己在姑蘇幾年的清名,即將因為這偏將變得奇臭無比。
高大全昂然抬頭,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偏將。偏將咦了一聲,也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兩個人的眼睛都不算小,這一瞪之下,恰如黑暗中兩對璀璨的燈泡,相互吸引相互勾搭,就這樣卯上了。
高大全不說話,偏將也不說話,在場的人們從劉殷到衙役,均感覺空氣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交射著火光。
審案變成瞪眼大會,這事兒是怎麼弄的!劉殷滿頭的霧水,真恨不得老天降下一道落雷,直接把這兩個人轟成渣渣算了。你說一個甄遠道站出來亂說話就算了,你高大全怎麼就不知道委屈點,說點軟話過去就得了,這丟臉的是我劉大知縣,不是你這草民!劉殷心裏憤憤的想到。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對視的兩個人拚命的撐著眼皮,不讓眼皮落下來。誰都知道,眼皮是緩解眼睛疲勞的,長時間不眨眼,眼睛就會酸疼無比,甚至還會流下淚來。
高大全是個牛脾氣,這偏將也不是善茬,莫名其妙的對上視線之後,兩人誰也不肯服輸。漸漸地,他們的眼角都開始往外滲出淚水,順著腮邊悄然滑落。
恰如那充滿基情的驚天碰撞,充滿著山無棱天地合的感動。
“如果讓我說,剛才那秀才說的,沒有半分錯誤。”高大全流淌著熱淚,一字一句的說道。
媽的!知書達理的劉知縣在內心發出了痛苦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