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一個多少人心目中特別美妙的,點綴著夢幻的詞語,我們臆想過很多形式的告白,它們都很好,感動到要讓人落淚。當我獨自一人,每每想起幕曉說會選擇我的那一刻,心中反複呈現出的遺憾讓我漂泊的愛戀幾乎要流離失所,那句話,是對著崔姐說的,我無法感到欣喜,因為在那句話之後,接踵而來的不是什麼隆重登場的甜蜜,我看到已經不能再唱歌的崔姐崩潰到失控,她一個人跑了出去。
所以我沒來得及醞釀甜蜜,幕曉也沒來得及為之前的話來追問我什麼,他看了一眼我,說:“我得去追她。”
我點了點頭,沒有想到我麵前這個人就此蒸發了。
是的,我站在十強決賽的舞台幕後,已經感覺不到緊張,也沒有想過,我以為會在電視機前關注我的幕曉,很可能,並不在。
他也許在病床前麵,看著崔姐熟睡的容顏,他可能會捂盡了自己心口,就仿佛那裏有一道不為人知的舊傷口在隱隱作痛,卻說不出口。
大三的最後幾個月裏麵,那許久前次日的新聞標題都是刺眼的,它講述傳說裏麵曇花一現的一個人氣選手,因為挑戰高難度的唱腔而損傷了自己的聲帶,失去了機會,雖然能夠自己走上台子和歌迷道別,但最終還是情緒失控,在跑出賽場會館外的時候無視交通燈,被一輛正在轉彎的車撞倒。
我看到新聞的那一刻,心口就像被人用刀子剜到,狠狠地痛,那位選手還在搶救中,記者中沒有人會知道,讓她失控的,不隻是無法繼續唱歌,還有我。
如果不是我叫了幕曉來接她。
如果我沒有在洗手間門口逗留。
如果我看到幕曉就匆匆離開。
如果……如果幕曉不說那些殘忍的話。
——然而老天沒有機會給我一個如果,給我一個從頭來的機會,年輕到底要讓我們犯多少錯才能夠褪去所謂幼稚的殼,蛻變的疼痛讓人不堪重負。
而崔姐,因著一時的衝動和不計後果,除了失去自己的歌喉外,在那一天,幾乎改變命運的那一天,也永遠地失去了站起來的機會。
景柯告訴我,她的下肢已經完全癱瘓了。
我努力回憶自己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候的表情,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倒是景柯的最後的話印象頗為深刻,他歎了口氣,說:“幕曉追出去,怎麼也喊不住崔馨月,還沒來得及過去拉住她,就眼睜睜看著車禍發生了。”
我想了想,問:“我能去看看崔姐嗎?”
景柯很利索地回答我:“千萬別,你要是去了,還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麼來,不是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這次,幕曉真的完了,畢竟這事和他有脫不開的關係,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他的心裏肯定難受得要死。”然後他加上一句:“你也暫時不要聯係幕曉了,他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內疚說到底還是讓人直不起腰,你應該明白。”
我點了點頭:“我明白。”
所以當我站在十強賽手的行列裏麵的時候,我一直期待的那種欣喜連一分一毫也沒有出現,我已經幾個月沒有見過幕曉了,這校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憑空就消失了一個以前總也偶爾遇到的人。
我為什麼能夠站在這裏,站在這個賽場上麵,因為每一次,在我唱歌的時候,我努力想起很久以前,幕曉家裏那個小小的錄音室,幕曉和景柯手中的琴弦舞動,崔姐纖長的指跳躍在鍵盤上麵,我用歌聲感動自己。
那時候,崔姐偶爾會對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