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又下著雪,你出來幹什麼?”說著順手把自己的鬥篷接下來給我披上。

真暖和,內心有點小小的動搖,“我以為你又扔下我走掉了。”抓抓腦袋,“沒事了,我回去睡了。”

“去吧。”

走了兩步,我又停下來,看著留在原地的方清闕,問道:“你不睡嗎?”

“我睡不著,踩踩雪也挺好。”

“哦。”我掃了方清闕一眼,一絲不亂的頭發,象牙白的衣裳依舊挺括,腳上是灰鼠皮的馬靴,腰帶上鑲金掛玉的劍鞘換成普通的桃木鞘,他倒是越來越樸實了。

他感受到我的眼神,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搓搓手道:“真是挺冷的,還是回去吧。”自顧自地往屋裏走去。

“你如果不願意帶著我,我可以自己回去。”脫口而出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我既然說了,就得準備著聽到他說出“你走吧”這三個字。

所幸,並沒有。

他回頭看看我說:“我若不肯帶你,那麼從一開始就不會叫你。”

“你現在後悔也還來的及。”

方清闕笑了,說道:“我為什麼要後悔,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著你?”

我搖搖頭,他說是不想讓我跟景逸在一起,我當然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誠如他所說,這隻是一個我曾經樂意聽到的借口。

“其實原因很簡單,我這個人運氣很好。”方清闕說完,自己先笑了,“這是真的,我做事很隨性,多數時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很少計劃,如果出發前我突然覺得需要帶上什麼,我就帶上,通常我臨時起意要帶上的東西都能在關鍵的時刻救我一命。”

“所以你是臨時決定要帶上我?”

“算是。”方清闕點頭道。

我更加喪氣,“但是……”

我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一道狹長的閃電劃過天空,把深夜撕成兩半,我訝異了“下雪也會打雷嗎?”,更令我驚訝的是,京城方向的天空中,雲彩彙聚成漩渦的形狀,黑壓壓的一片人馬竟從雲中奔騰而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我一時驚的說不出話,隻知道怔怔地看著,直到“大軍壓臉”,沒錯,當時的我就是這個感覺。

我不敢說話,大氣也不敢喘,森森的兵馬就在眼前,連人帶馬披掛齊全,所有的士兵都帶著鐵麵,所有的戰馬也頭戴鐵盔,身披戰甲,成千上萬的兵馬,卻沒有一點聲響,仿佛無聲的恐嚇,靜的令人膽寒。

突然兵馬分立兩側,有一人自人群中走來,一看就是這群人馬的頭頭,同樣的周身鐵甲,連戰馬也是鐵甲披掛,唯一的不同是,他沒有帶鐵麵,但我依舊是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臉仿佛在一團黑霧中。

“就是你?”他說話的聲音嗡嗡作響,就好像腦袋上扣了一個罐子,這個想法讓我很想笑,但是又不敢,因為就算他真的有一個罐子頭,也是一個威嚴的罐子頭。

我抬頭看看那個兵馬頭頭,不確定他是在跟誰說話。

“看什麼!”罐子頭又說話了,“問你話呢!”

“是說誰?”

罐子頭把手中的斬馬刀一揮,刀尖指向我的鼻子,喝道:“是不是你?”

我縮縮脖子,下巴沒出息地哆嗦起來:“我……是我。”

罐子頭“嗯”一聲,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我總覺得他臉色不善。

我遲疑起來,試探道:“那……不是?”

“到底是不是!”罐子頭這一吆喝不得了,身後上萬人馬都跟著吆喝起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聲勢浩大,音浪滔天。

好大的陣式,我再一次失語了,愣頭愣腦地盯著罐子頭發呆。

“是不是!”在罐子頭的帶領下,又一大波“是不是”襲來。

這一次我機智的捂住了耳朵,反問道:“是什麼呀?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怎麼回答呢?”

“你是不是放我出來的人!”罐子頭大吼。

“你是誰啊?”

“宋奇軍!”

我倒吸一口冷氣,宋奇軍,他不是戰死了麼!難道說,我們擅闖固靈塔,這才把他放了出來?

突然覺得很冷,突然覺得這些人,這些馬,全都怪怪的,似乎散發著一股死氣,“啪嗒”一聲,聲音是從罐子頭旁邊的人身上發出來的,有什麼東西掉下來,這次我看的清楚,是一顆灰白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