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方讓陸俊宇把電話給陸爸,陸俊宇暗啞著聲音說:“他昏迷著,聽不到。”
裴南方在電話這邊一邊哭一邊說:“那你把電話放他耳朵邊,俊宇,你讓我跟陸爸爸說幾句話,我就是讓他等我回來。”
候車室裏的人向裴南方投來好奇的目光,裴南方也不管不顧邊哭邊喊著讓陸爸爸等她回去。當她趕到老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可院兒裏還是燈火通明,左鄰右裏的都沒睡圍在陸俊宇家正廳裏。
裴南方推開圍著門口的人擠進正廳才看到擺在廳中央的陸爸的屍體,和跪在一旁低垂著頭的陸俊宇。直到她在他身邊跪下,他才抬起頭來說了句:“回來啦?”
陸俊宇的雙眼痛紅,可是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裴南方哭泣著點了點頭。陸俊宇才把頭埋裏她的懷裏,發出模糊的悲鳴。
陸爸的喪事辦得很簡單,本來之前家裏的積蓄就不多,在她和陸俊宇上了大學之後更是困難拮據。所以喪禮也是能省則省,因為在這之後她和陸俊宇將麵臨著更大的難題,就是他們的經濟來源。
辦完喪禮的那天晚上,裴南方和陸俊宇還是像以往一樣,她睡閣樓上陸俊宇睡閣樓下。她太久沒有回來住過了,這幾天回來忙著辦陸爸爸的喪事也沒有沾過床。本來她以為她會倒床就睡,可是不知為什麼裹著舊舊的棉被卻怎麼也睡不著。
輾轉了大半夜,裴南方聽到陸俊宇的聲音在樓下響起問:“南方,你睡了嗎?”
聽到裴南方應了一聲,陸俊宇才爬上閣樓來。快二十歲的他已經長得很挺拔了,閣樓的舊梯子因為他的體重發出“吱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陸俊宇爬上樓看見裴南方在昏黃的燈光下靠牆坐著,臉上也是掩不住的疲態。因為他的體形過高所以隻是爬著來到裴南方的身邊,有些遲疑的伸出手把裴南方抱進懷裏,這是他們相處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擁抱。他們像兩個被遺棄的孩子一樣,靠著這樣的擁抱取暖。
“南方,爸走之前讓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本來你爸走之前留的遺產足夠你上完大學的,但是……”陸俊宇頓了頓,似乎很內疚:“但是你也知道,爸的退休工資就那麼點,還要供我上大學,所以……南方,真的對不起,我一定會讓你繼續上學的。”
裴南方沒有說話,其實用她爸留下來的錢給陸俊宇上大學是她向陸爸爸提出來的。他們照顧她這麼多年,這些恩情是她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她哪裏還有資格要陸俊宇犧牲自己的學業來成全她?
裴南方迷迷糊糊的想著,如果讓她工作來養活陸俊宇,他肯定也不會同意的。陸俊宇也沒有再說話,隻是讓裴南方靠在他肩上,兩人就這樣坐著然後靜靜的睡著。
早上天色剛亮就有人來敲家門,陸俊宇和裴南方都很奇怪,陸家親戚很少,在這種時候還會有誰來串門?
當陸俊宇打開門的時候,他和裴南方在看到來人時都有些驚詫。到是那人不請自入,在房子裏打量了一圈,然後目光在裴南方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最後在陸俊宇麵前站定:“陸俊宇,我有話跟你說。”
“紀雪,你怎麼來了?”陸俊宇有些不悅的看著紀雪,然後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裴南方,似乎怕她誤會生氣。
“隻耽誤你五分鍾時間,走吧!”紀雪說完率先往外走去,走之前還看了一眼裴南方,眼神裏不無得意的味道。就是這個眼神讓裴南方覺得陌生起來,剛剛進大學的時候她和紀雪因為住上下鋪所以格外親近,剛進大學想家的她們還總是聊天到很晚,互相安慰,可是這時候紀雪卻對她露出這樣的眼神。
陸俊宇看了一眼裴南方最後還是跟著紀雪出去了,就是這短短的五分鍾,讓後來的一切都變了。很久以後裴南方都還在想如果當時,她堅持一下不讓陸俊宇跟她走,那後來一切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的。也許她現在和陸俊宇就真的像陸爸爸說的那樣,是對快樂的小夫妻。
裴南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這麼多年,在恨他的同時,在心底最深處還是有一塊小小的地方,在想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