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歲未,宮中早早的就開始準備過歲。
元君依舊在太後的上寧宮伺候太後的書畫,這活兒鬆,元君也樂得自在。這日,元君和含玉整理幾摞太後閑時抄寫的佛經,“元君,這快入歲了,宮裏可是處處熱絡。”含玉笑著對元君說道。“姐姐想說什麼呢?”元君瞧見她那一副淺笑的樣兒,就知她有話。含玉靠近元君,低聲道“聽下麵的幾個小宮人說,宸妃娘娘要在歲未那一日的宮宴上獻藝呢。”元君一驚,“姐姐可是糊塗了,宸妃娘娘那般尊貴的人兒,也要獻藝?”元君確是驚著了,這天朝的規矩,隻有那些個下等舞伎或地位低下又望得寵的嬪子,才會選擇在宮中盛宴上獻藝。“我可沒糊塗,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兒,你若不信,就瞧著罷。”含玉急道。“元君姑娘可在?”門外有宮人喚,元君便起身收拾了幾下,出去見是上次給自己送吃食小內監。“公公有事嗎?”“姑娘現在可得空?靜充媛讓姑娘去福元閣坐坐。”“這……”元君略顯遲疑,含玉走出來道“元君你就去罷,平日總不見你出去,今日難道靜主子喚你,你就去罷。”“可這些事還未做完……”元君還在猶豫,“哪裏就你這麼多事兒?不過是些書畫罷了,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你就快去,若是真惦記我,就替我向靜主子討點兒靜主子親手做的糕來。”含玉推著元君出門。
元君略為收拾,就隨李良去了福元閣。
元蓉懶懶的躺在軟榻上,“充媛,元君姑娘來了。”如之輕聲道。“快讓她進來。”元蓉睜開眼,喜色於麵。元君躬身走進福元閣正堂,對著上方的元蓉伏身行禮道“元君參見靜充媛,靜充媛如意。”元蓉見元君伏身行禮,心中不禁一酸,急急走到元君身旁,伸手扶元君走來。“賜坐”一旁的如之拿了軟凳來讓元君坐下,元君卻推脫道“充媛不可,主婢有別。”元蓉一頓,輕歎一口氣,對著一旁的如之道“都下去罷,我與姑娘說說話。”“是”如之率著眾宮婢退了出去。
見眾人都退了去,元蓉這才轉身拉過元君的手,“君兒……。”元君瞧著元蓉,心裏卻想著,她已是後宮嬪妃,隧道“充媛……”話未道完,卻見元蓉眼中泛淚,“如今,是連你也要與我生分了嗎?”元君聞言也是心中一酸,不由出口道“姐姐……。”淚,終是落了下來。元蓉掏出絲帕替元君擦拭,拉了元君於案前坐下,“近來可好?”元蓉給元君摻了茶,元君雙手接過,對著元蓉笑道“也是托了姐姐的福,在上寧宮中倒是自在,相處的宮人都還親厚。”元蓉聽後,也是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如今這宮中,姐姐也就隻念著你,才有歡快。”聽得元蓉語氣不是甚好,元君擔心,“聖上,待姐姐不好嗎?”“聖上待我是極好的,你瞧我這小小的福元閣中,都是聖上親自布上擺設。”“那姐姐為何還不開懷?”元蓉盯著元君,複又低下了頭,元君瞧著甚是憂心,“姐姐有什麼是不能與這妹妹說的?”元蓉又抬起頭瞧著元君,半晌,元蓉伸手蘸了些茶水,在案上寫了兩個字“蕭郎”。
元君一怔,眼中盡是不可置信,“姐姐怎這般糊塗?”
元蓉亦是一臉傷心色。元君瞧著,隻得歎氣,“是誰?”元蓉搖搖頭,道“不知,隻是見過幾麵。”“隻是見過幾麵?那姐姐未何會……姐姐你一向是個兒明白人的。”元君伸手握過元蓉的手。“道不盡這些個心思,隻是想著,便是滿心的歡喜。”說著,元蓉臉上就有了些喜色。元君握緊元蓉的手,“不能想,姐姐如今是個什麼身份,姐姐是知道的,那些個雜想,就當是一場夢罷。”
芙蓉花開花落,卻非所為君,隻道是一場夢,一場空,罷了,罷了。
從福元閣出來,元君滿心都是元蓉的心事,雖說勸了,卻總是有過這種心思,到底不安心。一不留神,元君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元君被撞得腦袋虛暈,往後退了幾步,抬頭,發現是一身著華貴的年輕男子,心道不好,立馬跪下道“奴婢該死。”
宗政景禎今日進宮探望母妃俞淑妃,得知母妃身體安好,陪著用了些膳食,就出來了。正獨自走在小徑上,冷不防的被人從後麵給撞上,不由怒從心生,轉身欲罵,卻見是個小宮人,見撞了自己,臉色蒼白,跪下道罪。“你是怎麼走路的?”“奴婢該死,一時魯莽,衝撞了……主子,還望主子恕罪。”元君不知眼前人的身份,思量著叫聲主子總歸不是錯的。
宗政景禎見這小宮人一口一個主子的叫著,知她必是不認得自己。便斂了怒氣,道“算了,你起來罷。”“謝主子。”元君站了起來,退到一旁,將路讓開。“你是新來的宮人?”宗政景禎聽著這幾聲主子,不由得起了玩心。“回主子的話,奴婢是在上寧宮中當差的,新晉的靜充媛是奴婢家姐,今日傳了奴婢來敘敘話。”“那你可知我是誰?”宗政景禎瞧著眼前的小宮人,她把頭低的很低。“奴婢不知。”元君老老實實的回話。
正待宗政景禎思量著說個自己是什麼身份時,有個小內侍跑了過來,給宗政景禎行禮道“四殿下,淑妃娘娘說有個物什忘了給您,讓奴才出來尋尋,若是殿下有空,可否回一趟?”見身份被說破了,宗政景禎也就沒多說話,“知道了,你先去回話,說我一會兒就到。”待內待行遠,宗政景禎這才看向元君,剛想說話,卻見元君忽的跪下,“奴婢不知是四殿下,行事莽撞,還望四殿下恕罪。”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宮人,宗政景禎又忽的沒的興致“罷了,你去吧。”元君又行了個禮,這才起身準備走,“你叫什麼名字?”宗政景禎突得又冒了一句,元君隻好轉過身依舊低著頭道“回四殿下,奴婢叫鍾元君。”“鍾元君?好了,你下去罷。”見宗政景禎轉身走了,元君才急忙往上寧宮走,走得急快,生怕又被叫住。
回到上寧宮,元君略收拾了自己,便去了青衿閣繼續當差。
天氣越來越冷,下了幾場大雪,元君和含玉的活也多了些。這些書畫最怕潮氣,原本含玉在閣內升了幾個小火爐,潮氣是減了些許,卻險些燒了起來。元君就想了個法子,找青崗姑姑要了些吸水氣的幹綿布,墊在了書畫下麵,又放了些暖爐,不升明火,便是去了很多潮氣。
轉眼到了歲末,各宮都喜氣洋洋的。太後一大早就起了,梳了個朝天髻,著了正宮朝服。
元君與含玉被喧了去上寧宮偏殿候著,辰時過半,太後從內殿出來,青嵐姑姑扶著太後於正位坐下,道“娘娘,在青衿閣當差的元君與含玉已經到了。”太後這才想起自己大清早要青嵐去喚人,隧笑道“瞧瞧哀家這記性,真是老了,快喧她們。”
自有了小宮人來通傳,元君與含玉彼此照看了下衣裳,便隨小宮人步入正殿。
兩人進了正殿,行至中央,跪地伏身道“奴婢給太後娘娘請安,願太後娘娘福享安康。”太後笑意盈盈的讓她們倆起來,爾後對著元君說,“在青衿閣還習慣嗎?”“勞煩太後娘娘掛記奴婢,青衿閣中活路不多,眾宮人也是親善的,奴婢自覺倒是像在家了。”元君亦是笑道。“這就好,蓉兒時常在哀家麵前提起你,說你性子清雖冷了些,處人卻是能的,如今看來,不久與宮人相處和睦,這性子也是有些活絡的。”“是因為含玉姐姐待奴婢甚是親厚,常與奴婢說些趣事,奴婢自然是比在家時多了些話,讓太後娘娘見笑了。”元君不亢不卑的答話,心裏卻有些疑惑,姐姐為何在太後麵前常常提起自己在家性情?太後喝了口茶,輕輕笑了,“今日是歲末,就放你們倆一日空,出去溜溜,待晚上舉宴時,你們倆再來。”“謝太後娘娘恩典,奴婢告退。”兩人行了禮,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