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到不能再仔細的魔法地圖被開啟,在了解黎明守衛的構成之後,金·蓋茨作為所有人當中最有謀略的一位,用特製的魔法筆在魔法地圖上勾勾畫畫,繪製出一個個至關重要的決定,包括黎明守衛的撤軍安排,從各團撤離順序到撤離路線,無微不至。
而後,另一個關鍵的部分被眾人著重探討,那就是如何誘引蘇醒者進攻裏奧斯城,這並不是太難的問題,若與人族的某個大家族對峙,忽然徹底陣地,反而會令對方警惕,但組成蘇醒者的雪精靈卻不會,在僅有的幾次交鋒中,雪精靈的戰術特點就被人們統計出來,相對於謀略,它們更喜歡製造出更強大的戰爭魔法機器以打敗對手。
這正中下懷。
這夜過後,第五日時,老福利特通過魔法傳送卷軸,令傳送兵送來了傭兵公會聯盟的散軍在諾蘭德城集結的消息。組成聯盟的數十支大小不一的傭兵團,或者早已從傭兵團晉升為騎士團,他們的團長大都從戰場上帶著自己的人馬逃了出來,曲於彼時簽訂的聯盟協議,團長們尚不會擅自離開凱伊州,在靜觀其變數日之後,除了一些人數不過十餘的小傭兵團寧可放棄尊嚴也要逃離阿蘭薩的屠殺造就的恐懼之外,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都選擇了返回諾蘭德城。
而就在這一日的黃昏,阿蘭薩再一次看到裏奧斯城消沉的夕陽時,枯黃的群山之外,第一名舉著黎明守衛標誌徽旗的騎兵率先翻過山嶺,出現在遠眺的視野中,而後,一條肅殺的長龍踏著黃昏的餘暉,緩緩步向敞開城門的裏奧斯城。
城牆上的阿蘭薩不言不語,他沉沉的吸了口氣,感受著體內血液的流動。
無論多少次,戰爭,依舊能夠讓他熱血沸騰。
就在這時,一抹輕微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畔,如同清澈的溪流般甜美,卻因第一次開口說話而顯得有些吐字不清。
“你……又要……殺人了。”
是旅行者。
但也不是。
是婕希·艾索倫。
但也不是。
阿蘭薩轉過身去,麵對籠罩在鬥篷下的一道倩影,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她的身份,她有著旅行者的身體,卻又有著婕希的靈魂本源,甚至,她還有一點原庭神中,光明之主妮菲拉克斯遺留在這具身體內的微弱神力,當然,沒有神格,她所釋放出的魔法不會包含神力,也不會被現世神所察覺。
阿蘭薩站在城牆上,凝視著她。在他的身後,是一隊隊翻山越嶺而來的騎士,他們的鎧甲在夕陽的光輝中倒映出金色的鋒芒。
阿蘭薩笑了,說:“嘛,我在愛麗絲要塞,殺了差不多兩千多人。”
“為什麼?”
提問的聲音很簡短,卻柔軟得令他無法拒絕回答。
“因為……”
阿蘭薩忽然想起自己安慰自己的那些借口,話卻卡在喉間。有誰能在親手殺戮之後無動於衷呢,或許瘋子可以,但阿蘭薩不是。事實上,在得以休息的前幾日,阿蘭薩會在惡夢中驚醒。
那是一個無法理解卻又在意料之中的夢,他的劍在飛舞,敵人的血肉在飛舞。然後,突兀之間,在他的劍前忽然出現一張熟悉的臉龐,也許是婕希,也許西裏爾,也許也會是其他人,但阿蘭薩都無法阻止,劍在他的驚叫中聲中順著他手臂的力量劃了下去。
阿蘭薩不知該為此難過還是慶幸,難過的是,他做了惡夢,而慶幸的是,除了不斷撿起父母留下的記憶碎片之外,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夢。雖然這個夢阿蘭薩寧可沒有。
而他在殺戮之中安慰自己的借口,阿蘭薩忽然忘了他想說什麼,於是任由嘴巴開啟,說出意識裏的話:“因為……殺得多了,就麻木了。”
那條倒映餘暉的長龍終於踏進城門,轟隆的馬蹄聲在阿蘭薩的腳下戰栗。
“有一天,你也會……殺了我們嗎?”
她的聲音依舊如此清澈,甚至多了些稚氣。但在馬蹄聲中,它卻清晰無比。
阿蘭薩的雙眼忽然堅定,說:“直到我死去,我都是在為你們殺人。”
馬蹄聲越來越響了,阿蘭薩不知道他的話她有沒有聽到,但這就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