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沙暴奮力的洗刷著大地和雲層,直到連續幾日的肆虐後,它似乎疲憊了一些,但風中的黑色沙子依舊劇烈而沉重,像垂死掙紮的戰士,用最後的力量換取敵人的一絲鮮血。
帕拉迪山峰,迷茫而雜亂的黑色裏,三道身影踏上了它的腰脊。他們披著厚厚的鬥篷,層層黑紗粘附其上,遮擋鬥篷原本的顏色。沙暴似乎注意到這三個對它毫不畏懼的身影,於是,它開始進行猛烈的反撲,漸漸稀疏的黑色沙子又瘋狂的籠聚,呼呼的拍打在他們身上,使他們的鬥篷在風中發出獵獵的哀鳴。
然而,身穿鬥篷的人沒有一絲搖曳,仍舊邁著穩重的腳步,朝上一點一點行進。
直到某一刻,他們終於走到沙暴的觸手也無法蔓延的地方。在雲層之上,帕拉迪山峰的頂端。
這裏是沉默之域的最高峰,但是,哪怕站在這裏,也無法看到沉默之域的全貌,目光撒下去,隻能望見一片又一片,連綿不絕的灰色雲層。而在雲層之上,又是一方漆黑的天空,仿佛,這裏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最先從沙暴中走出的身影栽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他的麵容。這張臉上還殘留一絲稚氣,頭發卻是一片蒼白,他的雙眼中透出有所收斂卻依舊明晰的鋒芒。
阿蘭薩。
早在初入沉默之域時,阿蘭薩就來過這裏,但當時是在晚上,使之沒有發現這裏的一些景象。
此刻,夜才剛剛探出它的手,阿蘭薩終於發現了沉默之域裏唯一的光線來源,那是一顆布滿裂縫的陽,躲在視線盡頭的雲層間,它已經到了垂死掙紮的年紀,身上的光稀少而且斷斷續續,仿佛一顆已然耗盡能量的魔法燈,在完全熄滅的瞬間榨幹自己最後的能量發出的一縷光。隻是,這個瞬間,對沉默之域這顆古老的太陽而言,它已經持續了數千年。
終於,當黑夜的洪流撲向它,它似乎又疲倦了,緩緩沒入厚重的雲層中,於是,黃昏開始降臨,光線卻是在下一刻停止,趁機劃出一片迅疾的黑色。
即便如此,它依舊維持著衰弱前的瞬間,不肯熄滅。
阿蘭薩目送這輪垂老的陽落入雲層之中,突然舒出口氣,他知道,過不了一會,它又會爬起,用它亙古不變的光照耀這片已死的土地。
這時,阿蘭薩鬥篷下的肩膀動了動,卻是一顆小小的粉紅色腦袋從鬥篷下鑽了出來,正是獲得新生的隆隆,它的兩顆大眼睛左瞧瞧右看看,而後卻是發出一聲歡鳴,呼的從阿蘭薩的鬥篷下飛出,繞著阿蘭薩歡呼雀躍的飛來飛去。
“嘛,我還擔心你不適應這副身體呢。”
阿蘭薩的視線離開遠方,看著胡亂飛行的隆隆,笑道。
“嘿嘿,這具身體比以前的強多了!”
隆隆落在阿蘭薩肩上,同時仰起頭發出一聲驕傲的叫聲,喉間卻是突然噴出一道小小的火流,霎時把隆隆嚇得連連咳嗽。看來,它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具新身體。
阿蘭薩沒有繼續理會隆隆,視線轉回他來時的方向。不片刻,另外兩道身影也從沙暴中慢慢走出,一大一小,是旅行者和卡魯。沙暴在這裏形成了非常奇異的景色,它已經穿破雲層,卻在無法向這座山峰邁出一步。它像一道燃燒的黑色火焰在阿蘭薩的下方沸騰著,而自黑色火焰中步出的旅行者和卡魯,披著鬥篷的樣子,就像從地獄走出的異教徒。
阿蘭薩脫下自己的鬥篷,用力地抖了抖,將其上的黑色沙子抖開,露出鬥篷原本的紅色,隨後,他卻又把鬥篷穿上,同時看向旅行者,說:“嘛,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