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雨小卻也能淋個透徹,這時候東風一吹更是冷得屋簷下的人直打哆嗦。三年前的一場大病把精壯的人騰空了底子,現下是受不得半點涼風。
屋外的韓景是哆哆嗦嗦,屋裏的皖紫霄也坐立不安,好不到哪裏去。取下麵具,狠狠地丟進水盆裏,一肚子的悶火無處發泄。他不過是喚了一個名字,自己就被驚得倉惶逃走,戴了麵具,戴了麵具!告訴過自己多少次皖紫霄死了,活著的是皖玉!這世上隻有皖玉了!本來已經習慣的生活,他又為什會出現?對呀!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皖紫霄側過臉,看著一排供奉著的牌位尾端,啞然失笑——晉王韓景之墓。這麼多年,恨過、怨過,卻也是唯一愛過。韓景傷害了他,可他又何嚐沒有刺痛過那人!拚得血肉模糊,卻鬧不明白自己究竟所求為何?兩個荒唐人……
皖紫霄搖搖頭,拳頭大的一顆心,留下了太多韓景的痕跡,若硬要將這些全去掉,他也就不是他,不過是一具活著的軀殼。糾糾纏纏的近二十年裏,韓景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每一句,每一件都留在記憶裏,沒人可以替代。
這些都是事實,皖紫霄不願意否認,可他也不想就這麼原諒韓景!恨嗎?倒說不上,比起恨好像是不甘心更貼切些。
天色完全黑了,想著外麵的人也該離開,皖紫霄站起身準備出門買些食物。隻是剛開門,一個身體便倒了進來。
皮膚燙得嚇人,皖紫霄一驚,趕忙扶著韓景的身體躺在了自己的竹床上。他怎麼會虛弱成這樣?消瘦的人多了一分擔憂,匆忙從床下摳出兩塊碎銀子往外走。
“不走”,韓景勉強睜開眼睛,日思夜想的人就近在手邊:“紫霄,不走……”
皖紫霄沒好氣地撇撇嘴:“不走怎麼去給你請郎中!”
“你陪著,我睡一覺就好”,韓景生怕那人一走就不再回來,執拗地拉住皖紫霄的袖口:“舊疾而已,又不是大病,你……”
皖紫霄立在原地,猶豫片刻坐到床尾悶聲說:“我不走!那你快點睡吧!”
一直等到打更的都開始工作,韓景的體溫也絲毫沒有下降的趨勢,皖紫霄坐不住了,從燒得暈乎地人手裏拽出衣服,輕輕地和上門,小跑著去找郎中。
“你回去歇著,我去找!”
高展不由分說地把小雲推進馬車裏,伸手壓了壓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夜雨涼得很,你懷著孩子就不要亂跑!”
小雲撅起嘴,一臉的擔憂:“你說主子能去哪裏?他的身體又不比從前,萬一病起來那可怎麼辦?”
“主子他吉人自有天相!”高展調亮了手裏的燈籠,努力安慰著小雲:“說不準這時候你家公子正照看著呢!”
小雲皺著的眉頭疏開,嘴角向上一勾帶了笑意:“要是這樣還不美死他了!高展,你說那人真會是我家公子嗎?”
高展把紙傘罩住燈籠,緊了緊身上的蓑衣:“主子覺得他是,你也覺得他是,那就錯不了!小雲,說不定這次我們就能紮下根,再不用東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