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是來走馬觀花,看看他親手打下的每寸河山,可劉季這些人不過是些平民百姓,日子總是要繼續的。這皇帝來了一次,劉季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起碼他很明白的說了,他想加官進爵,也好,對呂雉來說,這起碼說明自家夫君知道上進了,或者說有了上進的方向,以前的劉季也不是完全就好吃懶做,隻是有勁不知道往哪使。
劉季一早起來就和呂雉說道:“娥姁,這兩年多來,我不停的出公差,這事我琢磨了一下,不行,明明蕭大人一早就說好了,這髒活累活我接了,肯定要給我某個好官職,哪怕就是做個鄉長,也總好過幹了這十來年的亭長,最少能多點薪俸,也讓你輕鬆點。”
呂雉當然不會說不好,但是又怕自己夫君為了這事操勞過度,便安慰的說道:“沒事,我和父親都相信良人必成大器,你不用著急,凡事操之過急倒未必是個好事。”
劉季沒把呂雉的好心聽進去,反而有些不耐煩:“我這一把年歲了,再不急,那還等什麼時候?”
也是呂雉習慣了劉季這麼說話,倒是不以為忤,但畢竟這話不那麼入耳,所以呂雉也就不再囉嗦什麼,但想著劉季自己跑去找蕭大人提起這事,生怕他一激動就把人給得罪了,於是在劉季要出門之際,說是正好回沛縣看看父親,與他同去,也是很久沒見蕭大人了,順帶也給蕭大人問個好。
劉季二話沒說,帶著呂雉便上了路,還沒到村口居然還碰到了審食其,這三人見麵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趙曦,審食其還有些尷尬,但劉季倒是大度,熱情的寒暄了幾句,而呂雉則默默的想著,自己一個錯誤決定,這輩子都愧對審食其和劉季,當然,最對不起的還是趙曦,但是這些話,也就沒法提起了,默默藏在心底便好。
二人到了沛縣,劉季以為呂雉要往呂府方向走,便想問問她啥時候去見蕭大人,自己也好算算時間,免得太早離開縣府,呂雉再單獨去找蕭大人,顯得有些怪。可呂雉其實就是拿回娘家做個借口罷了,直說不著急回去,先陪他去了縣府,一會出來再去呂府也不遲。
劉季一看她那撒謊的神情,就知道怎麼回事:“你這跟了我,別的沒學會,說假話倒是學得挺快。”呂雉故意施了一禮道:“多謝恩師,這不常言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我這也是夫唱婦隨嘛。”
二人見到蕭大人,蕭何確實也是很久沒和呂雉見麵,趕緊拱手施禮,劉季打趣道:“這蕭大人見著我沒這麼有禮,看來我家娥姁麵子不小啊。”蕭何瞥了他一眼:“劉季,夫人乃是大家閨秀,人家向來對我舉止謙和,我自然就回之以禮,你平素對我呼來喝去,我當然也就還施於你,這不是很公平的事嗎?”
看來帶著呂雉來還是有好處的,起碼蕭何得顧及一下形象和顏麵,接下來自己要說正事,那他也不好一口回絕自己。於是劉季信心滿滿的說道:“蕭大人,我今天來可是想和你說點正事。”蕭何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你有事找我?我恰好也有事和你說。”
劉季一想,鬼知道蕭何要說什麼,看表情,興許又是押差的事,自己得先說,必須讓他先答應自己的要求,再談別的,於是劉季趕忙說道:“那我先說吧,說完你再說。”
“也好。”
“蕭大人,你記得最早的時候,你讓我押徭役,和我說過什麼嗎?”
“哦?我說了挺多的,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看,你早就升主吏掾了,而我做了十來年的泗水亭長,你可真是沒把我的事放心上啊……”劉季故意裝可憐,圖的就是一會好談判。
蕭何的表情完全沒什麼變化,看來他其實早就猜到劉季要說什麼了:“這事,你恰好說錯了,但凡有機會,我都會舉薦你,不過你也能猜到,蔡縣令那關不好過。”
“蔡淼還記著仇呢?這都兩年多了,再說了,我外舅平日也給他不少好處,怎麼這麼斤斤計較的?”劉季一聽蔡淼就皺眉頭。
這擠兌蔡淼的話,劉季向來口無遮攔,但蕭何行事穩重,便不願附和:“劉季,這事我就和你說實話吧,本來也不是全無希望,但昨日皇帝來了後,有了新的變化,恰好就是我要說的事,恐怕最近你想升官之事,是沒什麼指望了。”
劉季一聽又是沒指望了,頓時興趣索然,坐得也就歪歪扭扭,看著蕭何說道:“是,苦差事都是我的,好事都給別人拿了去,這世道,你先把你要說的事講來聽聽。”
蕭何還是一副正經臉,不急不慢的說道:“皇帝陛下昨日經過沛縣,其實除了巡視,也是責令各地實行新政,這新政和你息息相關,從即日起,徭役不再隻施加於諸如犯人等身上,所有成年男丁,都必須服徭役……”
劉季聽到這裏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雙手叉腰對著蕭何就吼道:“什麼?這是什麼狗屁事?沛縣的人,但凡有一點過錯,都抓了去充作徭役,你看看縣裏的人,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少?現在所有人都要服役,那這地誰種?”
蕭何無奈的聳了聳肩:“你罵死我也沒用,這也不是我下的令,你也別太激動,這不還沒說完嘛?凡年滿四十以上者,凡封爵者,凡官差者,凡家中唯一勞力者,凡服過兵役者,俱可免了徭役。”
劉季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看得蕭何是直皺眉:“那有什麼用,按這個法子,沛縣怎樣我不知道,就說中陽裏,這男丁估計就隻剩下半數,難不cd讓娘們去種地嗎?”
蕭何瞄了一眼呂雉,嘀咕道:“女人種地你還覺得奇怪……”
這話當然是故意說給劉季聽的,不過劉季這樣的人,凡是聽到不愛聽的話語,一律是左耳進,右耳出,隻當沒有這回事:“蕭大人,這事還有什麼法子沒?這樣可不行。”
蕭何倒是一點也不激動:“法子當然有,不過具體怎麼做,現在還不清楚,因為這誰去誰不去,什麼時候去,還沒說定,估計還得等丞相府給個定論。”
劉季一聽丞相府,口氣變得稍微好了點:“李丞相素來口碑不錯,怎麼會下這樣的政令?”
蕭何苦笑著搖搖頭:“你以為這事就是李丞相說了算嗎?皇帝現在修長城、驪山湯,差了不少人,驪山湯就靠犯人、囚徒,可長城現在民工極少,都靠士卒肯定不行,所以必須得征調人手,要不是丞相府極力周旋,恐怕這事比現在更嚴重。”
“鹹陽這是要逼人造反啊!”劉季不假思索的說了一句。
蕭何趕緊捂住他的嘴:“我的祖宗,在家裏說也就罷了,這裏可是縣府,被人聽了去,你我二人都性命不保,你就管好你那張嘴吧!”
呂雉原本一直安安靜靜的聽二人說話,此時聽到劉季這話,也是一驚,起身去門外看了看,還好無人,而此時呂雉突然想到,若是新令真的實施了,那劉季押送的次數豈不又要變多,那又和以前一樣聚少離多了,呂雉不由得有些傷感,蕭何看她突然像是沒了精神一般,便關心道:“劉夫人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