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夜晚的暗色正深邃,而此時也正是一日裏陰氣的最盛的時候。
所謂閻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也恰是因為三更陽間陰氣最盛,陰間的鬼差好抓人。
窄小的出租屋裏,一雙深凹的鬼瞳內斂幽光,一個隻是身外輪廓就很是詭異的男子盤膝在床上。隨著他的呼吸,肉眼不可察覺的陰氣正洶湧向他的七竅鑽去,無形的氣息外放,室內的溫度又在寒冷上生生降了幾度。
特別悠長的一次吐氣,男子的鬼瞳張開,他看著自己的雙臂和身軀,眼裏飽含著厭惡。
......
溫情飯店大排檔廚房。
“哎,這種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顏青雙手一攤,重重的埋怨道。這個微弱的歎息聲還沒有落地就被廚房裏刷刷的流水聲和猛烈的炒菜鏟鍋碰撞聲掩蓋了。
一大塊的泡沫隨著他的手臂揚起落在他的頭上,白花花的與寸短的黑發相對比,無比滑稽。
在他的身前,一個直徑足有一米的大紅盆中上百個碗碟浸泡在泡沫水裏。整整一盆子的洗潔精都化不開的油膩等待著被清洗。
而在顏青身後,一個藍色的籃子裏放著零零落落不超過五十個圓碗。
“你就別抱怨了,今天是周末,人多!這還沒到飯點呢?等下要洗的碗筷隻會更多,嗬嗬……”魏不征訕聲冷笑,也不回頭,自顧自的刷著盤子,繼續說道。
“要是老板看到你這樣,肯定是要扣工資了!”
“啊”顏青驚叫,臉都嚇青了,可憐巴巴的拖垮著臉。
魏不征轉身一抄手將五十個圓碗抓入水中衝刷泡沫。
那是一對漂亮無比的手,美的足以讓世間所有女子都羨慕不已。極其纖長,比一般人的手指還要長上一半,冰瑩玉潔,毫無瑕疵,一點都不像是骨肉生成的肉掌,更像是極品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工藝品,每一處都在閃閃發亮。
但可惜,這雙本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絕美雙手,居然在幹著最為傷手的洗碗這種粗活,讓人歎息。
可以看到,長時間的泡水已經讓這雙手掉落了所有的毛發,甚至泡的皮肉發白。變得更像是一對鬼爪。
與溫情飯店溫馨的店名截然相反,他對於員工的吝嗇比古羅馬的奴隸還要苛刻。
塑膠手套,一次性口罩……所有應該有的工具用具全部都沒有。
能來這裏做工的魏不征很是貧窮,寧願大冬天赤手冷水洗碗都不願意多花上一點錢自購這些工具,甘願就這樣的忍受艱難可以省下一點不必要的花銷。
所以在長期的勞動下這雙手才變的這樣的蒼白,毫無血色,看得出連這點微不足道的工具費都要克扣的溫情飯店老板到底有多摳門。
除了唯一的一個老廚師之外的所有人每天都呼吸著大口大口的油煙,生生熬出一身病,簡直是在用生命在工作。
除此之外,在沒有防護措施的環境下,這每天的工作強度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從早上的八點必須一直工作到晚上的十二點。掃地、拖地、擦桌子、刷碗、切菜……全部都由魏不征這些夥計來做。
這些因素加在一起,繞是血氣方剛,氣血旺盛的青壯都受不了。
所以除了老廚師之外,整個飯店裏隻有三個夥計,這地方簡直不是人待的,尤其是對於那些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
貪玩,懶惰的性子讓他們寧願拿著可憐的工資在流水線上做著枯燥的工作,也不願意勞累他們嬌貴的身體,占用他們刷朋友圈的時間。
就在這時,魏不征來了!溫情飯店大排檔的肥老板大概腦子裏都塞滿了脂肪,沒有多少腦漿。居然沒有減少工作量,反而是提高了工資,打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想法。
正好就便宜了不怕吃苦,任勞任怨的魏不征。
在大學暑假這一個月裏,他每天都在溫情飯店裏艱難的完成全部工作。沒有叫過一聲苦,就連肥老板和老廚師也為之吃驚和側目。
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能吃苦的年輕人。
當然,也僅僅如此。
即便魏不征做得再賣力,再辛苦,比之前的所有夥計做得都要好。由始至終在肥老板和老廚師的眼裏,他都不過是一個異類罷了!
他那怪異的相貌,在這個正常人的社會上,他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這個正常的社會完全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這麼努力做事才是他應該做的。
用肥老板自己在酒桌上扯炮的話說:“這樣的一個怪人就應該拚命做事,不然餓死活該,死了正好”
剛開始酒桌上的酒友還不信,結果親自看上一眼他們一個個連聲對啊!對啊!沒錯!紛紛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