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戶部侍郎楊慎矜日益受玄宗器重,李林甫害怕他入相,坐立不安。而王鉷對楊慎矜不滿,知道李林甫的心意,就順水推舟上書彈劾楊慎矜。
楊慎矜與王鉷的關係不一般。
楊慎矜與王鉷父親王晉是表兄弟,王鉷與楊慎矜少年時十分友好。王鉷能進入禦史台,主要是靠戶部侍郎兼禦史中丞楊慎矜的引薦。
到了王鉷成為禦史中丞後,楊慎矜與他說話時仍然直呼他的姓名,但是王鉷自恃與李林甫關係密切,所以對於楊慎矜直呼他姓名的事情耿耿於懷。
有一次,王鉷與楊慎矜同飲。也許是多喝了幾杯,楊慎矜的話就多了起來,不覺就談到出身問題。
楊慎矜得意地說:“王鉷啊,論輩分我是你的表叔;論出身,我可是正統貴族,隋煬帝玄孫。你小子的母親出生低賤,當然無法跟我比。現今你做了禦史中丞,可別忘了是我推舉的。哈哈哈,你可要對你的表叔尊敬點,別忘了尊卑。”
王鉷十分不滿。
偏偏楊慎矜口沒遮攔,又把王鉷母親出生低賤這件事情告訴過別人,所以王鉷對楊慎矜更加懷恨在心。加之楊慎矜後來又奪了他的職田,所以王鉷對楊慎矜更存恨意,便開始有心報複楊慎矜。然而楊慎矜並不知情,仍然像過去一樣對待王鉷,並私底下與王鉷談論讖書。
於是王鉷就上書稱:“楊慎矜是隋煬帝的玄孫,經常與壞人還俗僧史敬忠等來往,家裏還私藏讖書,陰謀複辟先祖的帝業。”
時天寶六載十一月,玄宗在華清宮,李林甫上奏。
玄宗大怒,詔刑部尚書蕭隱之、大理卿李道邃、少卿楊璹、侍禦史楊國忠、殿中侍禦史盧鉉同審此案;
又使京兆士曹吉溫往東京收楊慎矜兄少府少監楊慎餘、弟洛陽令楊慎名等入監;
又令吉溫於汝州捕史敬忠便赴行在所。
先令盧鉉收太府少卿張瑄於會昌驛,係而推之,張瑄不肯答辯。
盧鉉百端拷訊不得結果,於是給張瑄上枷鎖,叫手下按住他的雙腳,用木頭壓。幾乎把張瑄的腰折斷,眼鼻皆出血,謂之“驢駒拔撅”,張瑄還是不認罪。
盧鉉沒有辦法,隻得與禦史崔器入城搜楊慎矜的住宅,還是沒有找到證據。
盧鉉威逼楊慎矜小妻韓珠團,於是韓珠團就在豎櫃上作一暗函盛讖書。盧鉉從袖子中取出自己偽造的讖書,在楊慎矜麵前晃了說:“物證在此,還不招供?”。
楊慎矜曰:“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來,看來都是命,吾死也。”
吉溫押史敬忠至戲水驛東十餘裏處時,說:“若是等到了溫湯,想招供也是死路一條,好好想想吧。”
離溫湯十餘裏時,史敬忠害怕了,在桑樹下寫口供。
原來楊慎矜官當大了,就擔心世道會變,史敬忠建議楊慎矜在鄉村僻靜處修一所宅子避難。
宅子修好了,屋前的小草突然變成了紅色。
史敬忠就誇大其詞,使用障眼法,說小草流血,是不祥的預兆,他想得到更多的獎賞。楊慎矜讓史敬忠作法,小草又變青了。
楊慎矜家有許多漂亮的侍女,其中有一個叫明珠的,長得是楚楚動人,楊慎矜見史敬忠喜歡,就把明珠送給了他。
史敬忠一點也不低調,天天和明珠同坐馬車,在長安大街上招搖過市,被王鉷看見。
等見了楊慎矜,看到史敬忠的證詞,楊慎矜點頭承認。
二十五日,玄宗詔楊慎矜、慎餘、慎名並賜自盡;史敬忠決重杖一百;鮮於賁、範滔並決重杖,配流遠郡;楊慎矜外甥前通事舍人辛景湊決杖配流。
義陽郡司馬、嗣虢王巨與敬忠相識,解官於南賓郡安置;太府少卿張瑄決六十,長流嶺南臨封郡,亦死於流所。楊慎矜兄弟和史敬忠莊宅官收,以男女配流嶺南諸郡;其張瑄、萬俟承暉、鮮於賁等準此配流。乃使監察禦史顏真卿送敕至東京,殿中侍禦史崔寓引慎名,令河南法曹張萬頃宣讀聖旨。楊慎名見慎矜賜自盡,大哭,然後知道慎餘及自己皆賜死,反而冷靜下來。
楊慎名曰:“今奉聖恩,不敢抗旨,但以寡姊老年,請作數行書以別之。”寓揖顏真卿,顏真卿答應了。慎名神色不變,入房中作書曰:“拙於謀運,不能靜退。兄弟並命,唯姊尚存,老年孤煢,何以堪此!”書後又數條事。又宅中作一板池,池中魚一皆放之,遂縊而死。監察禦史平冽齎敕至大理寺,慎餘聞死,合掌指天而縊。
楊慎矜三兄弟甚友愛,事寡姊如母,長得是一表人才,風韻高朗,時人稱頌。
楊慎矜死前歎曰:“吾兄弟三人,盡長六尺餘,有如此貌、如此材而見容當代以期全,難矣!何不使我少體弱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