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月醉春煙 孤帆碧空盡(2 / 2)

去年下揚州,相送黃鶴樓。眼看帆去遠,心逐江水流。

隻言期一載,誰謂曆三秋。使妾腸欲斷,恨君情悠悠。

東家西舍同時發,北去南來不逾月。

未知行李遊何方,作個音書能斷絕。

適來往南浦,欲問西江船。

正見當壚女,紅妝二八年。一種為人妻,獨自多悲淒。

對鏡便垂淚,逢人隻欲啼。不如輕薄兒,旦暮長相隨。

悔作商人婦,青春長別離。如今正好同歡樂,君去容華誰得知。

那女子讚道:“好詩,公子好文采。”

孟浩然說:“我順水推舟,取個名字,就叫《江夏行》如何?”李白點點頭。

李白掏出一錠銀子:“多謝姑娘,讓我聽到如此佳音。”那女子拒不收銀,李白很奇怪。

那女子又施一禮:“小女子有個不請之請。”

李白道:“請說。”

“請公子把剛才那首詩贈我,不知意下如何?”李白爽快答應了,親自為她書寫。那女子將此詩掛於室內,日日吟誦,他的丈夫聽說此事後,回到家中,每天陪伴夫人左右,從此夫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孟浩然細細品味《江夏行》。

孟浩然說:“想不到賢弟樂府歌行的功底也如此深厚。”

李白說:“班門弄斧,隻不過這幾年遊曆,沿途來聽了些巴曲、楚歌啊,感覺情真意切,頗接地氣,易於傳頌,便認真學習一番。”

接著,兩人就討論起樂府歌行來。

孟浩然說:“古詩困於格調,近體束於聲律。唯有歌行,長短隨意。賢弟負有千世不羈之才,天上地下,縱橫變化,最適宜這種詩體。”

“孟兄真乃是我的知己也,我不但要向當代的民歌學習,還要在古樂府上下一番苦工夫。我看前人和當代有些人寫的樂府,不是失之真,徒有樂府之名;就是完全模仿,高高在上。我想,既要學習古人,又要出新意才好。’”

孟浩然道:“賢弟既有此誌趣,潛心研習數年,不但會大有長進,而且會走出一條有自己特色的路子來。”

孟浩然對李白的影響是巨大的。

孟浩然憎惡貪官,唾棄趨炎附勢之徒,寧肯“拂衣從此去,高步躡華嵩”,也不肯同流合汙“欲徇五鬥祿,其如七不堪”,“扁舟泛湖海,長揖謝公卿”,這些詩句所表現的品格,正與後來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行為是一脈相通的。

他們的共同處還表現在任俠精神上。孟浩然《送朱大人秦》詩雲:“遊人武陵去,寶劍值千金。分手脫相贈,千裏一片心。”《送吳宣從軍》詩雲:“平生一匕首,感激送夫君。”《贈馬四》詩雲:“四海重然諾,吾嚐間白眉。秦城遊俠客,相得半酣時。”而李白《俠客行》有“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之佳句。

他們的共同處也表現在詩風上。孟浩然的詩,多寫“有我之境”,突出自我。“我來如昨日,庭樹忽鳴蟬”;“予亦忘機者,田園在漢陰”;“予亦離家久,南歸恨不同”;“仲尼既雲歿,餘亦浮於海”等等,不勝枚舉。而李白的詩則更是有著強烈的主觀色彩,與孟浩然相比則有出蘭之色。“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狂風吹我心,西掛鹹陽樹”,“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夜台無李白,沽酒與何人”等等,處處有我。不像王維,慣寫無我之境。這些共同語言讓他們之間的友誼很深。

孟浩然說:“賢弟,我倒是想和你多呆幾天。不過,我得到廣陵去辦點事。”

李白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敬兄長一杯,祝你一路順風。”

孟浩然說:“你也不要垂頭喪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兩人又幹了一杯。

孟浩然終於登上了去廣陵的船隻,在這煙花的三月,李白眼望著故人身影漸遠,那船越來越小,變成一個小黑點,終於不見了。唯有浩浩江水流向天邊。李白寫下著名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故人西辭黃鶴樓,

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

唯見長江天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