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兵也是杜文煥打小帶起來的心腹,還是本家,當然也就了解上層貓膩,但畢竟還是年輕人,臉皮還嫩。麵對戰場總總,怎麼就不知道現在派出騎兵增援,就算是大功告成?但是,這一個連三歲孩子都懂的的道理,似乎穩坐大帳指點江山的巡撫大人不懂,似乎坐鎮中軍指揮全局的杜文煥總兵不想懂。
而這時候,作為這烏合之眾中的絕對強軍支柱,張家軍,卻被莫名其妙的調回了後方,難道,這便是那知兵的總兵該做的嗎?
賀人龍聞聽這個命令,當時感覺眼前一黑,巨大的身軀,不由搖晃不已。
身邊的親兵趕緊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大人將主,神色緊張的問詢::“大人,沒事吧。”
賀人龍趕緊甩手摔開扶著自己的親兵,再次對那小傳令兵確認了一下這個命令的準確,最後頹唐的一聲歎息。
七萬大軍,真正的戰力強悍的,都不再被自己掌控指揮,這仗還怎麼打?
抬起充血的眼睛,看著那廝殺的戰團裏,自己最後一個兄弟倒下,一串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那個最後倒下的兄弟,是自己最器重的一個,不但廝殺勇猛,更跟隨自己十幾年,邊地廝殺,身經百戰,在戰場上,無數次替自己擋住敵人的刀槍亂箭,身上的傷疤層層疊疊,不可勝數,而在這次整軍中,他放出了一百多兄弟當了各軍營頭,而獨獨沒有放他走,而依舊將自己最依仗的親兵隊交給了他。
對於沒能升遷,這個兄弟沒有任何怨言,依舊任勞任怨的擔當這一個小小的隊頭。
他答應過這個兄弟,隻要這次大戰結束,無論如何都會給他一個好的交代,全了這主從多年的恩義。
但是,這次突然爆發的一戰,自己算是下了血本,但是,這一切,現在,都變得沒了意義,自己的所有血汗即將東流。
是的,麵對血紅著眼睛的闖賊騎兵,那些圍在四周的官軍步兵,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哪裏還有半點勝算?
咬咬牙,賀人龍站穩了身子,對那小傳令兵道:“請回報總兵大人,張家軍不能撤,他們是現在戰場上絕對的主力,要想勝利,必須有他們。”
那小兵雖然年幼,但這其中的關竅怎麼不知道?但是,這次的命令不是總兵大人傳來的,是巡撫大人的親令,之所以不讓巡撫裏的官人傳命,而讓自己這個倒黴的來,不過是上麵的一種互相表態,撤不撤,根本就不是賀人龍說的算,也根本就不是杜文煥說的算。
“將軍,這是巡撫李督師的將令。”那小兵知趣的將李督師三個字咬的特別重。
賀人龍聞聽,呆呆發愣,很久,才咬牙切齒的嘟囔道:“張元狗才,下作如此。”但是,馬上狠狠的道:“不管是誰的命令,現在戰場殺做一團,怎麼能撤下人馬?不行。”賀人龍的瘋勁上來,是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這決定一出,立刻讓周邊兄弟變色。
賀人龍賀瘋子,果然人如其名。他真的瘋了。
總兵大人的將令你可以不管不問,但是,這是巡撫大人的將令,尤其,這巡撫還得了三邊總督楊鶴的督師加銜,雖然,這個督師和皇帝任命的級別上是天差地別,但是,文人督師,那就是生殺予奪,至少在這個陝西戰場是這樣的。張家肯定與巡撫大人有了什麼貓膩交換,這大戰一開,便被巡撫雪藏保存了實力,雖然,這時候不全力以赴對敵,簡直是誤國誤民,但是,誰又敢說什麼?
而賀人龍賀瘋子竟然敢在這個時候違抗督師之令,一方上方劍可能就已經放在了脖子後麵。
“將軍不可啊。”一個親信將領趕緊勸阻道:“違抗督師之命,怕是不等戰事結束,將軍就要被解職拿辦,到時候,將軍豈不辜負了皇恩?”
賀人龍知道這個抗命的結局,但是,張家軍一撤,剩下的就都是這兩個月剛剛招募的流民大軍,哪裏還有戰力?哪裏還有勝利的希望?
失敗了,自己作為前軍指揮,一定背上這大大的黑鍋,而頂住這個壓力,留下四千張家強軍,勝利了,自己還可以活命。這個命,一定要抗。
賀人龍紅著眼睛看都不看這些人一眼,揮起令旗,對身邊的傳令兵大喊道:“傳令,命令張家軍全軍壓上,不給闖賊騎兵閃展騰挪的空間,一定陷住他們的馬速。”
也不看麵色大變的那個小兵,再次發狠道:“督戰隊,壓上前去,無論是誰,敢後撤半步,當場砍殺。”
再前一步,大聲喊道:“命令,調集大隊人馬,不惜一切代價,包圍,殲滅闖賊。勝負生死,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