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幫邊向河邊跑的軍漢邊用最粗魯的陝北話大聲嘲弄那個臨陣暈頭的家夥,這當然讓一些張家軍兄弟臉上大大的無光,於是一個好心的小校,衝著那沒頭蒼蠅般跑遠的兄弟大聲喊道:“回來,你跑錯方向啦,回來,戰場在這邊。”看看,那身影根本就不回頭,當時氣的跺腳,“奶奶個熊,孬種一個,真給我們張家軍丟臉。”但看看越來越多的身影跑遠,自己也隻能跺跺腳,戰場在河岸那邊,便頭也不回的追了上去,是的,再不追上去,那什麼便宜都撿不到了。
是的,殘酷的戰鬥廝殺,其實在渭河西岸如火如荼的展開。
過天星陷陣,這對三千緊隨的兄弟來說,那就是比天塌下來還要命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救大統領出來,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即便是前麵是號稱五十萬的敵軍大營,即便是拚光了自己三千兄弟所有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衝過去,衝上河岸,也顧不得組織那好整以暇的,威力無比的豬突大陣,也顧不得將威力無比的連弩上弦射擊,一切都顧不得,也來不及,就那麼幾十個兄弟,用他們的血肉之軀狠狠的撞向了官軍鄉勇匆匆組成的長槍拒馬,用自己的生命,為身後的兄弟打開一條血肉通道,來給救援大統領爭取哪怕是眨眼之間的時間。
騎兵隊副統領紅著眼睛,咬著牙,一聲不響的抓住這個機會,呼嘯著帶著身後的兄弟,踏過了地上的敵人的,還有自己兄弟的屍體,衝向了聚集的越來越多的官軍。雖然那地上的屍體裏,有自己的袍澤也毫不猶豫。
刹那間,兩軍就在這渭河西岸撞在了一起,絞殺在了一起。
剛剛開始的時候,戰事對闖軍兄弟來說,麵對還沒有有效組織起來的官軍,簡直就是一麵倒的屠殺,隻是幾呼吸間,戰線便向內陸推進。
但這時候,賀人龍帶著自己一千馬步親兵趕到了。
“快,你帶著我的全部親兵,殺上去,堵住口子,不要放闖賊援軍一人進來。”賀人龍當機立斷,對身邊緊隨的一個副將大聲吩咐到。
那副將就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他知道現在是關乎全陝西命運的關鍵時候,也來不得半點猶豫,當時抽出腰刀,在戰馬上大喊一聲:“兄弟們,立功受賞的時候到啦,跟著我衝啊--”說著,第一個躍馬而出,直接殺向了已經突開口子的闖軍。
真正大戰到了這個時候,一方是拚死救援,一方是死命阻擊。
一方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但另一方,更是在對抗蒙古韃子寇邊的十幾年不斷拚殺中的百戰精兵,在這個一切大陣一切花哨都不再起作用的時候,拚的就是士氣,拚的就是耐力,拚的就是性命。
你給我一刀,我不理,我絕對要還你一槍,如此刀來槍往,不斷的有慘叫悶哼聲響起,不斷的有人的屍體掉落馬下,即便是沒有死,但掉下來,在幾千戰馬,上萬馬蹄下,立刻也就變成肉泥。
原先,還有血水一時不凍結,在地上流淌,但慢慢的,那凍得堅硬的地麵,在熱血的浸泡溫暖下,開始融化,在上萬馬蹄的踐踏下,變得泥濘,變成一地稀泥,不過這稀泥不是土黃的厚重,而是一片血色的黑紅。
一千百戰精兵的賀人龍親兵,在闖軍兄弟們的決死衝擊之下,還是幾乎瞬間消亡,但是,闖軍也付出了四百多兄弟的性命,更要命的是,近千賀人龍親兵用他們的生命阻擋住了闖軍的攻勢,讓他們的衝擊速度減弱,耽擱了時間。
作為明末一代名將的賀人龍,當然有他一代名將的素質,就在他患難兄弟一千親兵不斷陣亡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在他們廝殺的時候,賀人龍指揮著聚齊在身邊的一群官軍將校大聲排兵布陣,一隊隊人馬被組織起來,不斷在戰團不遠展開陣形,一圈圈不斷加厚,加厚,當闖軍兄弟殺盡賀人龍一千親兵後,麵對他們的是裏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一眼望不盡盡頭的官軍刀槍森林。
一隊隊戰兵被不斷調來,在渭河西岸列開陣形,驅趕著一隊隊民夫,在刀槍皮鞭下,迅速的挖開凍土,加固原先已經有的工事,準備阻擋即將開來的源源不斷的救援的闖軍。
“挖陷坑,豎立拒馬,困死他們,快,快。”賀人龍不斷催著手下,“督戰隊,砍了那些畏縮不前者,錢糧官,抬出金銀布帛,獎勵那些敢戰的英雄。我要在這難得的機會裏,殲滅過天星,殲滅闖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