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聲的嗬斥,讓身邊的人感覺到主簿大人的憤怒,一個衙役張望一陣,馬上笑嘻嘻陪著小心道:“大人,那片是張老爺的田地,他兒子可是在西安巡撫府上行走,燒不得。”
秦主簿一噎,但馬上皺眉道:“頭幾天不是悄悄的通知他們,讓他們趕緊雇請人手收割嗎,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收割完?”
那個衙役立刻上前,替張老爺訴苦道:“前幾天是悄悄的通知他了,但是,其他幾戶大戶人家也搶著雇人收秋,結果人手不足,就耽擱了。幾千畝的莊稼,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收割得完的。”
“廢物。”主簿低聲的嗬斥著,說這話,絕對不是針對那位兒子在西安巡撫府上行走的張老爺,而是對身後的衙役。“你沒跟他說事情的嚴重嗎?”
“說了,但是,張老爺心疼多付出的工錢,就驅趕著種地的佃戶長工,結果就這樣了。”衙役一臉無奈的攤攤手。
“都什麼時候了,還舍命不舍財的,工錢先答應著,等堅壁清野的時候,還還什麼還。”
“去,通知那些醃臢東西,趕緊將幾處沒燒的村子燒了,拿上能拿的所有,運回縣城作為守城儲備,其餘的,不要有一粒糧食,一個燒柴,一根手臂粗細以上的木料留給闖賊。”主簿轉移話題大聲的吩咐道。
“那張老爺的那塊地--”那個衙役不知道好歹的小聲詢問道。
秦主簿一瞪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恨聲道:“你告訴張老爺,就說我秦亨體恤父老艱難,再寬限一天,如果再不收割完了,我就隻好公事公辦啦。”
那衙役聞聽,連連打躬作揖,屁顛屁顛的跑去通知張老爺去了。
這時候,一個小旗氣喘籲籲的跑來,驚慌失措的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南麵又有一群刁民拒絕堅壁清野,和我們的兄弟打起來啦,大人,這可怎麼辦啊。”
主簿聞聽,上去就是一腳:“你個醃臢的孬貨,這有什麼怎麼辦的?那都是闖賊預留的探子眼線,還不殺了?難道你嫌棄軍功多了不成?”
“可是,可是。”那小旗期期艾艾的不敢接令。
“怎麼啦?”主簿沒好氣的問道。
“大人,這夥賊人人多勢眾,有三百好幾,我們那些兄弟實在抵擋不住,我來的時候,都已經有三五兄弟被打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主簿聞聽氣就不打一處來,衛所,真的不堪用了,一百軍漢,竟然打不過二三百賤民,這丟不丟人?
不過事情還得辦,當時回頭,對身後一個官軍打扮的漢子笑著請求道:“陳將軍,看來還得你帶著兄弟出手。”
守備軍陳把總將嘴一撇,滿臉不屑的道:“好吧,我就帶五十兄弟去幫幫他們,這斬獲軍功可得算我們的。”
“成,成,當然是將軍的軍功斬獲。”主簿忙不迭的應承下來。
那陳把總坐實了承諾,對跟在身後躁動不安的兄弟大手一揮:“兄弟們,斬獲立功的時候到了,咱們殺上去啊。”
一群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官軍發一聲喊,揮舞著刀槍,向鬧事廝殺的地方奔去。
看看一個個張家訓練出來的強悍軍漢背影,主簿不由羨慕,若是這次自己帶出來的人馬都如此彪悍,那自己的收入絕對會是現在的幾倍。
又一個幫閑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離著老遠就呼喊起來:“大人,大人不好啦,那些沒了家的刁民一個個攜家帶口的往縣城方向去啦,老長老長的人流啊,怕不是有幾千上萬啦。”
主簿聞聽,大呼不好,守城最怕閑人多,且不說其中可能有奸細,最主要的,這每一張嘴都要吃要喝,城中儲備又少,一旦守城時間遷延下去,那些饑民為了一口吃的就可能鬧事,到那時候,可就萬事皆休啦。
“還站著幹什麼,趕緊堵住南下縣城的路,將那些刁民往北趕,快啊。”
“可是大人,這些刁民真的北去,萬一加入了闖賊,那豈不給他壯大了實力?”一個書辦趕緊提醒道。
秦主簿不屑的斜了這個沒長腦袋的書辦:“你以為闖賊和其他杆子一樣?大小老弱都要衝數?讓這些刁民去他的所謂根據地,吃窮了他們才是正理。”
那書辦聞聽,不由恍然大悟,看看已經有回頭北走的刁民在自己腳下通過,心中暗想,對,這麼大的包袱就該給什麼闖王去背,說不得,這幾萬流民湧入闖賊地區,還能拖了他的後腿呢。
如此三天,就在闖軍殺到蒲城城下的時候,放眼原本還算富庶的蒲城平原,已經是一片焦土,再沒有一點生機。
匪過如梳兵過如洗,正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