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四麵無牆的茅草棚子,政務官不斷的進來出去,向呂世彙報,向他請示,等著闖王的決斷。
其實這都是陳策的事情,但是,沒有了但是,陳策已經在渭南四縣裏滿天飛,那自己就隻能當個宜川代理縣令了。
“闖王。”一個政務官滿臉灰塵的指著自己遞上來的報告:“南麵水泉鄉的章員外,經過我們幾個在當地執行的政務官考察,這人還算有些能力,請闖王視下,批準他做鄉長可行?”
呂世看了看手中那人的簡曆,不由皺眉:“又是一個族長嗎?”看看那個兄弟,然後低聲道:“我說過,我們不要族長當官,無論如何都不行。”
古代朝廷的管理,隻能達到縣一級,下麵的就隻能依靠鄉老族長,而族長在當地勢力極大,理所當然的成為管理地方的實際控製者,但現在,在呂世努力將鄉村一起掌控在根據地政府手中的時候,這樣的任命弊端太大,這在根據地建設之初,呂世就一再強調的,為此都不惜將那些不願拆分居住的宗族,趕出老營葫蘆峪。
消除宗族勢力,其實,呂世隻能在老營裏施行,而一旦邁出老營,這道禁律就幾乎徹底失效了,宗族的勢力那是幾千年形成並發展下來的,不是呂世想改變就能改變的,有些事情,呂世還不得不依靠族長威信來推行,比如土豆的推廣便是一例。
還有一個現象,那就是,就在四縣穩定之後,就在葫蘆峪裏,那些原本被拆分的宗族,寧可搬出安全的葫蘆峪老營,而開始與外麵的百姓進行土地置換,然後,比如向根據地政府申請,言說自己老家已經納入根據地範圍,祖宗墳塋與祭祀需要進行,同時,在原本的村落裏,也有自己的不動產在,因此懇請政府同意大家回遷。
對於這個注重上下傳承的時代,這個借口絕對是冠冕堂皇,其實更是實事求是,即便呂世等看到他們回遷的本質,但也隻能答應,要不然,一個離經叛道的不孝的大帽子就會扣在呂世的腦袋上。
得到呂世的同意,那些申請的家族,就整族搬遷出去,繼續延續宗族祭祀群居,再次恢複成一個近乎封閉的小王國,若不是那些政府派出去的鄉長村長的身後,有強大的闖軍和絕對不可觸碰的律法在,說不得,宗族族長再次成為各地想當然的首領。
對於這個現象,當初趙興就建議呂世對他們采取斷然措施,但呂世考慮了許久,又與眾人商談利弊之後,還是無奈放棄,真要是對宗族采取斷然措施,那後果絕對比官軍圍剿還要嚴重。既然不能強硬,那便隻能防微杜漸,不分給那些宗族族長權利,便是這其中一項。
“可是,這個族長與眾不同啊。”那個彙報的政務官爭辯道。
這就是根據地的好,這就是呂世的性格,有什麼想法,不管你是一個士兵還是一個隊長,除了言聽計從的大統領外,都可以堅持己見,和闖王爭上一爭,哪怕錯了,但都不會被闖王責罰,反倒可能被闖王重用,呂世也不覺得自己被駁斥了,就有什麼不好。
“有什麼不同?”呂世也不是一味的抵觸族長做官,隻是一直屬於防患於未然的那種。
“其人勤勉,更有公心。”簡單,這是闖王呂世最希望看到的彙報,後世裏的那種裹腳布般華而不實的報告,絕對讓呂世抵觸並堅決禁止。
呂世想想,然後歪著腦袋看了那個政務官,好半天道:“如果,我讓你當這個鄉長,你認為可以勝任嗎?”
問題突兀,但絕對沒有玩笑的意思。
那政務官一愣,沒想到闖王會是這個問答,想了下,仔細的想了下,沒有欣喜若狂,依舊保持淡定的答道:“我能勝任。”
這就是根據地兄弟們的精神,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沒有矯揉造作,同時,現在的根據地的官還不是享受風光與富貴,有的隻有辛勞與犧牲。
“很好。”呂世將那份報告放在了一邊,然後對那個政務官道“你暫代那鄉長一個月,由監軍士兄弟考察,如果勝任,我將要求宜川所有的政務官和監軍士給出評價,如果三分之二通過,你就是正式的了。”
那政務官,沒有半點喜怒,恭敬的躬身施禮,“我會做好。”
“很好。”呂世歪了歪脖子,真的有點頸椎病了,自己揉了揉道:“你提的人選,其實看報告,尤其監軍士報告相對照,不是不行,也看見你上了心的。”那政務官立刻滿眼放光,被闖王認可,那是無上光榮。
“但是。”呂世端正了姿勢,鄭重其事的道:“我還是那句話,在能不用宗族族長的時候,還是不用,那會左右我們的政策,會給我們帶來無限的麻煩。”看看有些委屈的兄弟,呂世一笑道:“你可以說我有偏見,但這個偏見我必須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