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屢撫屢判也是有原因的,皇上原來以為隻要頒發一紙赦書,略加賑濟,就可以把起義農民遣散歸裏,依舊充當納糧當差的“良民”。他不僅沒有設法減輕農民的負擔,反而加緊了壓榨。崇禎二年七月,戶部左侍郎李成名眼見催征餉銀實在難以足額,建議以九分為率,朱由檢卻仍堅持按十分通融。
三年九月,巡按禦史李應期要求豁免陝西一省的欠賦,朱由檢拖到這年年底,才勉強答應免去崇禎元年和二年積欠在民的稅額,當年的欠稅仍不準免,饑民們拿著受撫時發給的“免死票”回到家鄉,等待他們的依舊是饑餓和官府的追呼敲樸,除了重新組織聚義起事,還有別的道路可走嗎?
洪承疇越說,聲音越高,“這個通判,竟然還執掌著這陳詞濫調,諸位,你們都是飽學之士,你可曾看見過亂世用招撫,便天下太平的嗎?亂世用重典,這才是正確之法。”
那位被說著的通判聞聽,卻也不為意,隻是站起身,按照官場規矩,躬身施禮,輕輕一句:“學生受教。”便施施然坐會本位。
他本是楊鶴親自關照的,其實算是楊鶴安插在延綏地方的一個耳目棋子,也是楊鶴招撫政策的堅定追隨者,
看看底下一個個官員靜若木雕,也便不再動官威,轉身換了一個笑臉對著周暨道:“子廉(周暨的字)你與闖賊多有交手,你可看出那闖賊有心受撫嗎?”
被上司稱字,這是一種親近也是一種恩寵,尤其是在軍事上,不去問也是當紅的張元,卻獨獨問一個文人自己,更顯得巡撫看重。
周暨趕緊欠身站起,對著洪承疇道:“我看呂世絕對無受撫之心,即便是一時窘迫困頓了,接受招撫,日後一定依舊會反叛。”
洪承疇對這樣的回答很是滿意,微笑點頭道:“為什麼?”
“其野心很大。”至此一言,便說明了一切。
“看看,這才是真正明白時事的能員。”洪承疇再次轉身,麵對下麵眾人,誠懇的評價道:“隻是可惜了,這樣的能員太少了。”說著可惜,臉上卻沒有半點可惜之色,而是又舉起一個公文卷犢抖的嘩嘩直響道:“現在,子廉不再形單影孤,現在宜川縣令趙梓趙子龍便又是一個識大體有大局的人,這才是萬歲的趙子龍。”
趙梓,大家都熟悉,熟悉的原因不但他與大家格格不入,最主要的是他的字,合起來便是趙子龍了,隻是可惜了一個名字,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不是又臭又硬嗎,這次怎麼突然跳出來,也學著人家拍起馬屁啦?
洪承疇不去管大家如何評價那個趙梓,而是舉著趙梓的那份公文,慷慨激昂的道:“趙子龍,好,從他所上的公文裏,便看出,真人才也,可算得上將來這陝北,這大明的一個棟梁。”
這話一出,換來的不是羨慕,而是嫉妒,那趙梓本就不得眾人喜歡,卻得到了在位的巡撫賞識,看樣高升有望,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隻要馬屁拍的到位及時,那真是一句頂一萬句啊,這準確一擊之下,便是時來運轉,升官發財,不行,不能讓這豎子與自己為伍,一個周暨,還有一個武匹張元便讓人氣悶,如果再加上一個趙梓,那樣一來,還不惡心死自己等同僚?隻要巡撫提到升遷與他,那自己等就要竭力阻擋,成人之美不會,但壞人之事,大家那是手到擒來。
於是大家依舊低眉順眼,但心裏已經開始給趙梓羅織罪名了。
說道這裏,洪承疇看了一眼那個通判,那通判就眼觀鼻鼻對心,坐的和個菩薩相仿,根本就沒把自己的官宦仕途放在心上。
“真的沒有嗎?不是,他是欺我不敢拿下他啊。”洪承疇隻能這麼想想了。
“這位趙縣令上書本撫,言道前幾日流寇高迎祥和闖賊呂世在陳家堡前發生了一場火拚,最後是兩敗俱傷,高迎祥十幾萬流寇僅剩一萬烏合之眾,串入宜川禍亂,趙縣令請求錢糧餉械,要自主鄉勇趁,高迎祥新敗,流賊疲敝的時候,圍剿高迎祥。”
此言一出全堂大嘩,不是大嘩於呂世和高迎祥的火拚,倒是大嘩於那趙梓的所作所為,就這一下,就拍對了馬屁,尤其是還有那份勇氣,不過也好,你一個小小縣令,就敢為拍上峰馬屁而拚死出戰,那大家就看著你如何死法吧。
“我看很好,大家要是都有趙縣令的果敢任事,不坐視流寇亂串,那天下就要太平了。”洪承疇發了一頓感慨之後,對著下麵有司官員道:“我決定,就按照趙子龍所請,足額撥付錢糧器械,讓他出戰,哪怕隻是拖住賊人一時也好,等我向總督請兵,於秋收後,整軍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