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戰場內外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跟著戰場是細微變化而上下起伏,或哀歎或歡呼,或為一方失去一個機會頓足捶胸,或為一方的一個瞬間的把握而歡呼不已。
這是一次戰場的奇觀,不單單奇在一個小小的闖軍區區五百士兵,就敢於氣勢洶洶的堵在了大明帝國的一個城池的大門外,奇處也不是這區區五百士兵就一夜成要塞並屹立不倒,也不是奇在以區區五百士兵就對抗這大明帝國十五倍不止的鄉勇官軍,還有簽丁而毫不落敗。奇處也不是那區區五百士兵,麵對十倍官軍鄉勇卻不向任何盟友求援,奇在不但不求援,而且堅決的拒絕了盟友的主動支援,而是奇在官匪大戰,戰場外卻有不下十種勢力的探馬代表在觀戰,並都不被雙方所驅逐。
闖軍不驅逐是因為,闖軍想請他們來觀戰還請不來,他們自己主動來,正好給他們展現一下闖軍強大的戰鬥力和強悍的戰鬥意誌,讓這些剛剛依附的牆頭草堅定下信心,告訴他們闖軍是敢戰並且一定是戰無不勝的,這片根據地一定也肯定會真正的被置於闖王的領導之下,讓那些觀戰的百姓知道,闖軍為了他們不被比土匪都不堪的官軍禍害,寧願以寡敵眾以死相搏,換得他們的平安太平。讓那些還三心二意的杆子看到自己強大的軍力,不要指望著在這塊土地上在予取予奪,作威作福。
官軍不驅逐他們也存了一樣的心思,讓那些委身侍賊的地主豪強看到官軍剿匪的決心,不要與賊人勾連,讓那些泥腿子窮棒子知道這天下還是我們這些官老爺的天下,闖賊是長遠不了的,還是乖乖的向朝廷官府納糧服徭役吧,不要指望著有闖賊在就翻了天。
山頂觀戰的十幾個各方勢力,開始還都相安無事的細心觀戰,在心中給各方打分,但慢慢的就開始出現自己心中的傾向,不斷的給自己傾向的一方歡呼叫好,為自己這方的一個失誤惋惜,為自己這方一個勝利歡呼,這當然就引起另一方的不滿,於是慢慢的從語言的辯駁到互相的謾罵,直到最後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夥,展開了肢體碰撞到最終上演了全武行。
山下打的悲壯慘烈,山上也打的熱火朝天,那熱鬧的勁頭根本就不亞於山下的正麵交鋒,也可能是真的民心士氣,也可能是受山下自己一方戰鬥情況的影響,最終竟然是以支持闖軍的,相對來說人數少的這麵拉拉隊大獲全勝,看著支持官軍的那夥人一個個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的狼狽逃下山去,整個山上爆發出一陣陣痛快的歡呼。這就如同後世足球場上兩隊的球迷,戰場上勝負未分,場下球迷已經赤膊相見,都為自己的足球隊呐喊助威,並堅信自己的足球隊才是最好的,也必定是最後取得勝利的。勝利一方拉拉隊的那陣陣歡呼都蓋過了戰場上的衝天慘嚎,傳到了要塞之中,這給已經疲憊了的闖軍予絕對的鼓舞,殺敵更加凶猛。
最後來到戰場上的是帶著兩千一陣風山寨精銳的副手,他把自己的隊伍埋伏在了遠遠的山穀裏,然後帶著幾個親隨趕到戰場觀戰。
那個不沾泥的副手很是納悶,那闖王也曾經見過,就那個永遠帶著平和微笑,說話一直就那樣小聲細氣,生怕自己的大聲驚嚇了別人,無論是什麼時候,哪怕是最卑賤的奴仆給端上一杯微不足道的白水,那個文文靜靜的闖王都要欠起身,輕輕的帶著滿臉感激微笑的道聲:“謝謝。”
那微笑絕不是作偽,那聲謝謝絕對真誠,但就這樣一個人卻怎麼就帶出了如此強悍,如此堅韌,如此蔑視生死,如此願意為整個團體利益與生存而慷慨赴死的士兵兄弟的呢?這讓一陣風的副手百思不得其解,真的不懂。
敢打敢死與慷慨赴死,絕對不是一個概念,絕對不是。
看著最後一架雲梯被闖賊賊推倒,看著那火把照耀下的要塞之下,層層疊疊的鄉勇屍體,看著一個個已經筋疲力盡的兄弟,張元和千戶無奈的互相看了一眼,歎息道:“下令吧,千戶大人,把這波兄弟換下來吧。”
甘泉千戶點點頭,命令傳令兵鳴鑼收兵,清脆的銅鑼聲如特赦令般悅耳動聽,如蒙大赦般的鄉勇如潮水退潮般湧回了甘泉城下,沒人去管那些還在要塞城下哀嚎慘呼的自己的袍澤,他們就那樣被拋棄在了戰場,任期自生自滅。
鄉勇拚命的逃出那片地獄,一到自己的戰陣的時候,一個個就如同被抽走了骨頭般癱軟在地再不起來,檢點了下人數,上陣一千八百,回來的還不足一千,也就是說這短短的兩個時辰裏連死帶傷自己又失去了八百鄉勇,連帶著下午的那場,現在的張元已經損失過半了,張元不心疼那些鄉勇的賤命,人死了還可以從新招募,這個動亂年代,不缺的就是人命,隻要自己有錢糧,有官府朝廷的手諭支持,自己馬上就會恢複實力,心疼的是自己在這次裏則損了幾個自己親信子弟,這可都是將來自己的班底啊。但好在,這次又鍛煉出來一幫見過血的鄉勇兵丁,並且用那些鮮血和生命為代價,讓自己以及所有自己的親信子弟學到了書本裏學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