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當然不是敘話之地,同時張元也看到大家左顧右盼戰戰兢兢的樣子,也就識趣的謙虛了幾句,趕緊帶著大隊人馬進城,什麼事情都要到了縣衙再說。
隨著大家帶隊進了甘泉城裏,由當地駐軍安排了自己所帶的鄉勇駐紮在了甘泉空空如也的軍營。然後婉拒了甘泉縣尊和千戶的宴飲,隨著縣尊和千戶匆匆忙忙的趕到甘泉縣城城樓觀察敵情。
上了城頭,看著城外闖賊新修的要塞耀武揚威的蹲在哪裏,僅僅相距縣城不過三裏,卻緊緊扼守著深入闖賊心腹的咽喉之地,就如同身披銀甲的天神,正虎視眈眈的堵死了甘泉的大門,在暗淡的三月星光裏,如同猛虎一樣盯著自己的縣城,大家的心裏都有種魚刺卡在喉嚨裏的感覺。
“請問千戶大人,既然知道賊人在設堡建寨,為什麼大人不揮軍驅趕,怎麼就這樣任賊人肆無忌憚的建設呢?”張元一個子弟不滿的對那個甘泉千戶發問。
也是少年得誌,目無餘子,靠了張元的蔭蔽得了一個把總的身份,一時間就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一心憂國的官軍,其他都是屍位素餐的行屍走肉,所以便不客氣的指責起上官來。
此言一出,張元一係不但沒有人感覺不對,反倒在大家的眼神裏,都流露出毫無掩飾的輕蔑。
也是,一個堂堂甘泉千戶手下有兵有將,卻任人在自己的鼻子底下修城建堡,特也的窩囊了些吧,你是官軍他是賊啊,官軍抓賊,賊怕官軍,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怎麼你就怕賊到了這般地步,也不得不讓人認為這位道貌岸然的千戶是一屍位素餐的狗屁官僚。
張元對自己子弟的狂妄也隻是皺了下眉頭,沒有說什麼,自己的子弟說的都是實情,堂堂官軍,怎麼就可以讓幾百賊人從容的,堂而皇之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修建了這個要塞呢?這也太打臉了吧,現在,如果不全力拔除這個堵門的釘子,深入闖賊老巢就是癡心妄想。
不過話說回來,張元心中卻是擔憂,即便千戶大人再是個草包,那也不是你們該說的,怎麼就連最起碼的官場謙卑都不懂?那什麼時候才是個老練?這與自己低調的做人性格不符,同時也與現在需要團結上官共同對敵不符,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等畢竟是客軍,一些東西還要仰仗著他們的,這不是得罪人給自己斷後路嗎?作為一個商人,不,是一個官員,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一個姓郭的說的好,留人一線,日後好想見嗎,雖然可以背後罵別人十八代祖宗,即便是死人也不饒恕。
但那子弟已經把話說出,也收不回來,其實這也正是自己所想說而不敢說的,看看這個千戶有什麼對答也好,所以張元隻是低聲嗬斥道:“上官說話,那裏有爾等小子言語的地方?不要信口雌黃,還不給千戶大人賠禮?”
那個張元子弟迫於自己哥哥的顏麵,悻悻的上前隨便一禮道:“小子無狀,請千戶大人擔待則個,小子這裏賠罪了。”也不等那千戶回話,便站到了張元身後,把個眼睛望向了天。
這其實也是在延安整訓的時候落下的毛病,大家和正牌官軍李元昊那是水火不容,時常頂撞,但每次都有這位深得總督大人倚重,巡撫愛撫的張元哥哥在,那都是不吃虧,反倒時不時的占點口舌便宜,現在慢慢的已經成為了習慣,說深說淺,最後還是哥哥這個大樹擔待罩著。
那個千戶扭臉看看那個少年得誌得意忘形的家夥,隻是在鼻子裏哼了聲,輕蔑的道:“還賊人,這是一般的賊人嗎?那可是闖賊,那是用一張嘴就攛掇了陝北各地杆子結盟,聚攏大軍五萬,攻下米脂堅城的,那是用區區幾百老弱就滅了張家的,那是用三百槍兵就完勝陳家鄉勇的,那是帶著上萬老弱千裏南下,那是為了一個小丫頭而七進七出五萬官軍大陣全身而退的,衝破五萬邊軍圍追堵截而破圍,揚長而去的,那是在這渭南三縣橫衝直撞的賊人,那是我這些缺衣少穿的衛所兵能夠抵擋的嗎?”
說這話的時候,那千戶專門撿張元等的傷疤揭,說我無能,那你們豈不更無能?看看你們這些家夥,麵對闖賊一個個還不是現在都身死族滅,最後跟個土狗似的跑到延安,在一個奸商身後搖尾乞憐,現在就這區區五千人馬,加上一群不穩定的簽丁夫子就對誰都看不起啦?
這時候,這位千戶,絕對有當初張鬆罵曹操的痛快感覺。
不說還好,這一說,當時就激起了張元手下的不忿,闖賊的那些戰績都在那,那隻能說明是官軍無能,至於自己家族的覆滅,那是我們在替你官軍做事,我們本來是應該被你們保護的,現在不得不為了報家仇,親自上陣,你還好意思說嗎?
但人家千戶所說的也都對,還真不是自己能反駁的,先有張家被破,可以說是闖賊施行了陰謀詭計,但陳家,趙家,還有等等,那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