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大人見一時冷了場,用眼神不斷的望向平時還有走動的官佐,希望能夠給自己打破這些尷尬,但見那幾個官佐都是眼觀鼻鼻對心,成了肉菩薩.
沒奈何正想親自開口打破僵局,卻見那個胖的連鎧甲都不能穿進去的鎮撫,開始麵色泛紅呼氣緊迫,好像是哮喘犯了,好一陣風箱似的喘氣之後艱難的站起來道;“稟報千戶大人,屬下本來是食君之祿解君之困,上陣殺敵是我等武人本分,但屬下實在是年老氣衰,一到冬天這氣喘的毛病就犯了,實在是不能再提刀上馬耽誤皇上剿匪大事,所以,所以”好像是心不甘情不願,為不能上陣殺敵報效朝廷而痛心疾首的樣子道;“有心報國卻無力回天,所以屬下請千戶大人恩準,讓屬下休息些時日,待老軀病好,再上陣如何?”
他這一開口,馬上整個大堂酒咳訴聲一片,這個是老年殘喘,那個是舊傷複發,還有竟然是當場發了羊角風,倒在地上吐起了白沫,這那裏還是千戶大堂,整個變成了洛川醫院,真個是百病雜陳,林林總總。氣的千戶大人渾身哆嗦,拿著茶碗的手都不可控製的顫抖不已。
最後實在是看不過眼把個茶杯奮力的摔在地上,茶碗的碎片飛濺的到處都是,這一下當時就治好所有人的病體。
千戶冷眼看著戰戰兢兢地的手下,好半天才沉聲道;“萬歲洪恩在前,巡撫和都司限令在後,當此萬分危急的時候,各位同僚不思為國盡責為萬歲盡忠,卻都要白拿俸祿銀錢,你等心何以安?”
那個胖鎮撫倒是明白,當下顫聲道;“大人,屬下並不是在國家用人之時推脫,的確是我已老邁,再上不得馬提不得刀,上陣殺敵恐怕是有心無力,屬下早就想告老還鄉,怎奈沒有閑暇寫那辭呈,今天是特地來與大人說的,屬下想辭去鎮撫職務,讓與年輕有為之人,也好過屍位素餐,耽誤萬歲大事,請大人代為上奏。”
“你就空耗了太平糧餉?”千戶恨恨的說道,“太平時候拿糧餉怎不見你如此謙虛?”
千戶大人的話如一把尖刀直插鎮撫的心肺,讓那鎮撫馬上兩股戰栗,冷汗津津而下,咬咬牙道;“啟稟千戶大人,我為當初屍位素餐羞愧,朝廷所積欠的餉銀今番發下我也是沒臉領取,”說到這偷眼看看上位的千戶,麵色陰沉怕人,忙又低下頭道;“但我為表我對聖上和上峰多年養育栽培,特為這次剿匪不能參與,獻上一百兩白銀-”看看還是沒有效果,當下又在心裏盤算,這些年頂著鎮撫的官銜也是強取豪奪了不少軍戶和鄉老的田土,也是富甲一方了,看來這次要出點血才能逃得差事,於是大聲道;“無願意出白銀一千以助軍餉,還有五百兩為大人上延安為卑職遞送辭呈茶水。”
千戶聽了一愣,但又心中大喜,卻不想失之西南收之桑榆,這也算是一個好處,當下變臉哈哈笑著道;“鎮撫大人既然百病纏身,且有拳拳報國之心,那本官就代你都司請辭,你明天把助餉銀錢數目和早幾年就寫好的辭呈帶來,我過些日子就道延安府上去,為大人辭官。”
“謝大人成全。”那鎮撫差點把個腦袋磕破了。擦著冷汗忙不迭的跑出了千戶大堂,很怕千戶翻悔。
有了這個曉事理的鎮撫模範,一時間大堂上又開始了一輪辭官潮水,按照官階價格不等的討價還價一番,當初捐官的場景再現了,千戶大人對達到最佳胃口的,都依依予以核準,到後來隻剩下了一幫家無餘財的,和想著軍功升遷的百戶小旗等不得脫身。
千戶大人其實也知道,自己作為千戶是無論如何也脫身不得的,那就不如光棍一下,既然如此,還不如得些銀錢做個順水人情來的力爽,就這一會,不算他們不敢要的欠餉還有他們心甘情願的供奉,那就是小四萬銀子,當然上陣也百敗無勝,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但上憲有命不敢不從,反正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但畢竟可以給子孫留下些豐厚的家財過活,最主要的是下麵這些無財想軍功的人,才是自己保命的本錢。
看看那些醃臢貨都走的沒了蹤影,這才站起來大聲道;“那些醃臢貨就讓他們滾蛋,剩下的才是我的好兒郎,也都是朝廷的忠義之士,我宣布,將上奏上峰朝廷,你們將代替那些醃臢貨成為新的鎮撫百戶,並得到積欠的餉銀和戰時雙倍的薪餉。”
底下那些突升高位的兄弟轟然歡呼起來,所有人都涕淚交流不能自已,對千戶大人的感激當下無與倫比,一時間馬屁如潮滾滾而來。忠心發願刨白心跡,恨不得把個心肝脾胃都拿出來給千戶大人看看。
千戶大人很享受這種被眾人感戴的感覺,笑著看跪倒一片的新屬下,這恩是有了,下麵就是威了。禦下之道不過是恩威並重這個恒古不變的法門,恩重則招輕慢,威重則招抱怨,恩威並重這是一個平衡,平衡好了就說事半功倍的事情,千古一理萬事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