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是被擔架抬走的,是的,是被抬走的。
一個本來就瘦弱的老人,肩上卻擔負著太多的責任,為了整個山寨真正做到了鞠躬盡瘁。這次戰鬥的繳獲太多,但他不放心任何人的工作,事無巨細麵麵俱到,生怕遺漏了任何一點點有價值的東西,在忙活了兩天兩夜後,在看著最後一把幹草打捆馱在馬背上,最後一個鐵釘裝車運走,最後一個孩子被大人牽上後,三叔徹底的累倒了,呂世不得不讓人紮了個擔架抬上回山,可讓人動容的是,就這樣手裏還攥著一把在路上撿到的舊湯匙。
當臥牛山的最後一個人影消失在縣城外的峁梁之後的時候,不遠的山崗上,一夥垂頭喪氣的官人裏,縣尊張光,張子曰挺了挺胸膛道:“好了,我們收複了縣城,我們回家吧”
於是大家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除了百姓和士紳富商大戶其他都變成白地的縣城。
走在幹淨但肅殺的街道上,張縣令百感交集,這就是這不到十天的變化,匆匆間如黃粱一夢。所有的富貴前程都成了過眼煙雲。
但好在那個該死的臥牛山還把個完好無損的縣城還給了自己,也沒有按照慣例裹挾了百姓,讓自己治下的小民還在,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張縣令看見那個被人家臥牛山放歸,滿臉慚愧的總兵大人的時候,連生氣的心思也沒有了,隻是揮揮手,轟蒼蠅一般的趕他走遠,但那總兵可不敢真的便走,自己兵敗被俘,如果沒有一點轉圜是絕對不敢回去延安,要是這樣回去,想來不等進入府城,自己的腦袋就會被巡撫大人砍下,文人殺個武人那絕對不會手軟的,於是就腆著臉緊緊跟在縣尊身後,等待下步的行止。
回到縣衙,看到的是如同洪水過後的衙門,張縣令心在滴血,看到自己的七個小妾隻剩下一個的時候,仇恨就更加的刻骨銘心。
縣衙的各個主事和三班衙役都開始陸陸續續的回來參見自己的主子,但看臉上很少有人帶著和縣令一樣的悲戚,畢竟家小房產保住了,關於戰後責任,那都是你縣令的問題,與他們這些胥吏無幹。 縣裏的縣丞哭著報告,縣城裏所有的秋糧賦稅和武庫物資以及官賣的倉庫,現在耗子正在搬家尋找謀生之所。
自己的管家也來報告,老爺的所有家當,隻有沒走的5太太外連條內褲都不剩了,請示老爺晚上的米該到那個糧店去賒買一點?
張縣令抓狂了,在大堂裏高舉著雙拳大聲咆哮著;“召集縣裏所有的富商鄉紳大戶,我們要募捐,我們要重新招募鄉勇,開發簽丁,我們要重整兵馬,我一定要滅了臥牛山,我要殺了趙大海,我要攻破他的山寨,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好一陣之後,出去聚攏富商大戶鄉紳的三班衙役陸陸續續的回來,帶回來的消息是,這次賊人破城,大家都被嚇出了毛病,都不能趕來參加縣尊大人的義舉,隻有封上十兩白銀以支助老父母的決定。
張縣令氣憤的將那一封封銀子掃落在地,但隨即變得垂頭喪氣了,實在沒有辦法了。
現在他也想找個雞殺了嚇猴,但現在好像都是雞或者是都是猴子,你不可能把所有的雞都殺了吧。
張縣令垂頭喪氣的癱坐在空蕩蕩的大堂地上,嘴裏不斷喃喃自語;“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平靜下來的張縣令,對著大堂裏所有的人有氣無力的問道;“還有什麼主意能添補上這次潑天的大禍,大家說說?”
縣丞戰戰兢兢的道;“大人如不可為,莫若就上報總督巡撫大人,讓上峰派三邊官軍來剿滅他們吧,我們是無能為力了。”
於是大家就仿佛看白癡一樣的看著縣丞。
現在的官軍正被北麵南下的韃靼人攪鬧的焦頭爛額,哪裏還能夠管的了這些小事?再者說了,你若是這樣的報上去,還不當場就治你個官吏無能致使地方糜爛,盜匪成風,以致失城失糧,各位的前程那就是一定毀於一旦了。若想平複此次大禍還要自己剿滅了不沾泥還有那個可惡的臥牛山這個元凶再上報才成。
但失城這樣的大事想瞞住是瞞不住的,一是朝廷錦衣衛耳目遍布天下,哪裏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你若是不主動上報就更是罪加一等,二來周邊各縣同僚落井下石那是一定的了。
由於計劃不周,致使官軍戰敗的錢讚畫再次上前,沉吟了一下,走上前來對垂頭喪氣的張縣令拱手道;“大人,這報還要要報的,不然我們這次的損失是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補足上繳的,這失城大事也是不可能隱瞞的,到那時上峰責問下來反倒被動,所以我們還是報上去吧,但報還是有說法的,同時說不得還能得領大功,下官有一法可讓我們不要上峰一兵一卒也可剿殺了不沾泥,尤其是那臥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