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還是時間,糧草不濟,邊軍環視,各地鄉勇虎視眈眈,這一切都是幻想。
時間,時間,怎麼就這麼緊迫?所有的這一切都在時間和人事裏推著自己一步步身不由己的前行。
這次是為救張家兄弟,但為了自己親人的兩個性命卻要填上這千萬的不相幹人的性命?這筆賬究竟應該怎麼算?
“在這個亂世裏,要麼你就踏著別人的累累屍骨風光的活著,要麼就是被別人踏著你的屍骨達到他人生的輝煌頂峰,隻有兩條,沒有第三條可走。”不沾泥的話更在耳邊不斷轟響,更使得呂世頭痛欲裂。
這世界上陣的就隻要兩條路可走嗎?真的就沒有第三條嗎?
呂世一時間糾結不清,腦海裏翻江倒海般翻翻滾滾的交戰。
不沾泥冷眼看著麵色陰晴不定的呂世,心中歎道:“呂世,能則能矣,隻是這菩薩般的心腸如何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亂世裏生存遠行?可惜了一身才華智計,若做一個幕僚卻也合格,想成為一方豪強卻想也休想。“
呂世就那麼呆呆的看著遠處戰場上,依舊在戰鼓和督戰隊的大刀皮鞭下前仆後繼,更像飛蛾一樣撲向那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爬上的城牆的老弱。
不沾泥的教導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或者聽進去了也沒有了思想。
好一陣,呂世的雙肩開始輕微的一點點的顫抖,最後這顫抖慢慢擴散到全身,直到如瑟瑟寒風中的落葉弱草。
不沾泥看到呂世的這個樣子,不由得輕輕搖搖頭:“還是個書生啊,就這一個小小的場麵便已經嚇得他成這個樣子,現在,說不得七魂已經走了三魄了。”
身後一個觀戰的副手大黑子小聲的笑道:“盟主,要不請人攙扶先生下去吧,看這樣子,別嚇出失心瘋來,到那時候我們就無法向過天星那個渾貨交代了,嘻嘻嘻。”
不沾泥橫了一眼那個幸災樂禍的大黑子,低聲道:“不要動他,就讓他在這裏感受吧,以後這樣的場麵還多得是,若不能邁過這個坎,那他就是一個廢人了,但如果邁過去了,那將來這呂世便將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豪傑。”
那手下看著不沾泥,眼睛裏閃現一股擔憂,張嘴欲言,不沾泥似乎感覺到他的擔心,輕輕的擺擺手,笑笑搖搖頭。
大黑子猶豫了一下,然後退後一步作罷。
春蘭看見呂世的樣子,已經是焦急的花容失色,一步衝上前,搬住呂世顫抖的肩頭,焦急的大呼:“先生,先生,你醒醒,你怎麼啦?你可別嚇我啊--”
呂世猛然回身,一把抓住一臉淡然的不沾泥的胳膊,壓著顫抖,紅著眼睛語無倫次的嘶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不按照當初我說的那樣進行?你知道,現在這是讓我們的父老送死啊,白白的送死,你這是殺人,你知道嗎,你這是在謀殺,為什麼,為什麼啊。”
不沾泥望著呂世,看著呂世血紅的眼睛,聽著呂世不斷的詰問,眼中也閃現一股不忍,但那股不忍轉瞬即逝,又恢複成了麻木不仁,甚至是一抹不屑。
這樣的事情已經在各大山寨杆子裏成了一種模式。
每次攻打圍子城牆時候,都是由老弱婦孺領先,一是為了消耗敵人守備的器具,二來可以削減山寨裏吃飯的閑人。三也可以讓有青壯的嘍羅看到自己親人攻城死去後產生一種報仇的血性,同時這也是一種去蕪存菁,淘汰選擇的辦法,雖然殘酷,卻也是無可奈何。
“停下,快停下。”呂世已近瘋狂,在房頂上揮舞著雙手,瘋了般的揮舞著拳頭。
擂動戰鼓的人沒有停下,依舊漠然的機械的揮舞著手臂,敲打這戰鼓,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又一批老弱在哭喊無助中被刀槍與皮鞭趕上了戰場。
“盟主,不必這樣的,我們有許多辦法破城的,趕緊命令停下,快啊--”呂世語音幾近哭喊哀求,再次緊緊的抓住了不沾泥的胳膊。
不沾泥看看這個滿肚子慈悲心腸的呂世,然後在隆隆崔戰的鼓聲裏,慢慢的但堅定的推開了呂世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如此心腸,怎麼能在這亂世生存?
呂世被推開手臂,木呆呆看著不為所動的不沾泥,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劍,在房上房下所有人的震驚中瘋了般撲向不沾泥,不沾泥沒動,就木然的看著呂世的長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下令,收兵。”呂世血紅著眼睛,咬牙切齒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