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個士紳地主到花廳而不是班房,這已經是了不起的待見了。
到了內裏,由小妾伺候著穿戴,也沒有穿官服,就是一襲月白長衫,一頂文士紗巾,拿了一把扇子,(古代文人打扮,扇子隻是表明自己斯文,與納涼無關)便施施然的走去花廳,現在這個時候自己一定要處處透漏出自己原本是一個文人進士,清流的身份。
咳嗽一聲,拿足了架勢,轉過屏風,就見那個胖胖的趙員外正神色惶恐的在那裏坐臥不安,臉上還不斷的流出油汗來,不時的拿袖子擦拭,整個一個土包子遇見大事的做派。
張縣令心下不由一喜,對方越是惶惶不可終日,越是說明求自己的事情嚴重,那對自己的孝敬就越是豐厚,雖然當初為拉攏其家族,與其外放的兒子敘了同年,但親兄弟明算賬還是要滴。
那正惶恐中的趙員外一見張縣令到來,馬上慌慌張張的上前拱手見禮道:“老父母安好。”
張縣令拱拱手笑嗬嗬的道“世伯安好,幾日不見最近越是發福。”然後用手指折扇一指座位笑著道:“我與你子同年,長輩不必拘禮,來來,坐下慢慢談。”你越是心急我越要拿捏的穩當,這才有戲碼在後嗎,這也是官場上最起碼的隱忍功夫。
那趙員外就心懷忐忑的坐了,雖然心中著急,卻不敢真的逾越,等著縣尊動問。
下人送上茶來,張縣令在主位坐了,翹起二郎腿端起茶喝了一口,屏退了屋子裏的閑雜,就等著趙員外說話。
見正常禮儀程序過了,那趙員外哪裏還坐得住,滿臉油汗惶惶彎腰拱手道;“求老父母與我做主啊。”
“有什麼事情叫世伯委屈到如此地步?慢慢道來就是,我這裏一定全力為世伯周旋便是了。”越是對方驚慌,張縣令越是心喜,對你那是禍事,對我那就是大大的好事,心中竊笑還是慢條斯理的喝茶。
於是這趙員外也不再客套,急忙忙就將杆子攻陷張家堡,自己和周邊幾村奮力相救,但不想那陳家莊突然反目,對自己的兄弟和他所帶的鄉勇大加屠戮,使得自己兄弟命喪荒郊等等經過一一道來,最後撲通跪下,哭喊著道:“這血海深仇一定要老父母與我做主,辦了那跋扈的陳家,一旦老父母使得我大仇得到,本族願以白銀萬兩酬謝。”
“哧-”張縣令聞聽,一口熱茶都噴了出去,“哐當一聲茶杯落地,整個人變得目瞪口呆。
“老父母,老父母。”趙員外一見縣尊如此表情,也顧不得身份,馬上爬起來推拿已經癡呆的張縣令。
好一會,臉色煞白的張縣令才緩過這口氣來。一把把趙員外的衣領拉住,整個臉都快貼到趙員外那張油汗直冒的胖臉上,聲音顫抖的追問道:“你待怎講?過天星攻陷了張家堡?“
“正是,隻是那陳家更是可惡,勾連盜匪,殘殺同盟。”趙員外忙再次大聲回答道。
得到再次確認,那張縣令已經是魂飛魄散了,但還存著一絲僥幸。“此事可成準確?你可莫要尋我開心。”
“千真萬確。”那趙員外腦袋點的如小雞啄米般,苦著臉道:“之事體大,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哪敢拿這人命關天的事情與老父母尋開心?”
張縣令得到確切答複之後,鬆開揪著趙員外衣領的手,直愣愣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半天不能言語。
倒不是他張光震驚於趙陳械鬥死傷無數,這宗族械鬥從古至今那是家常便飯,根本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主要的是,這張家堡被攻陷,張家父子被殺,那可是真的大事了。
張家當家在延安西安太原,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自己坐穩這米脂縣令的位子,並在這次閹黨風暴裏得脫大難,還是央告了這手眼通天的張元給自己在太原王府裏走動的結果,當時自己還和這張元換了名帖,認了同宗兄弟,這張家堡在自己的任期內被攻破,弄成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那張元一怒,一定會怪罪在自己頭上,萬一,不用萬一,那是鐵定的要上王府,或者是巡撫那裏告上自己一狀,翻出自己當初抱閹黨大腿的事情,那自己丟了前程是小,就是丟了性命都是可能。
還有,自己一年常在張家堡那裏來往,張家堡的實力自己是心知肚明,那都趕上自己這個縣城的防衛程度,一下就被杆子攻破,那杆子得是什麼樣的實力?不要張元收羅罪名,在自己的轄區出了這樣的勢力,一個治理地方無方,至使地方糜爛,就這一個借口,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禍事了,真的禍事了。
想到這裏,突然一蹦三尺,大呼道:“快,快,趕緊把郭師爺喊來,就說我有大事與他相商。“